她垂下頭,撇過臉。
紀衡頓了兩秒,然後反手在他的背上也拍了兩下,笑了。
“今天已經很晚了,照顧好我姐,明天到家記得給我報平安。”南恺說。
紀衡點頭應了。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南蕊的,你放心。”
多說無益,點到為止。南恺相信紀衡是個有分寸也是值得他姐相信的人。
南恺又重重拍了拍他,放開了紀衡,朝着兩人揮手。
“我回學校了!”
南蕊這才擡起頭,朝他揮了揮手。
紀衡喊道:“去吧,一切有我。”
南恺笑了笑,然後轉身跑進了學校。
就是在這一刻,周邊的燈光亮起,黃昏不再黑暗。
盈盈燈光倒映在南蕊閃着淚花的眼睛裡。
紀衡以為她舍不得南恺,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攬住她的肩。
“别哭。”他柔聲道。
南蕊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眨動着眼睛微仰着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紀衡轉身站在南蕊面前,遞給她一張紙巾,微微低頭看着她:“姐姐,南恺剛走你就哭了,他待會兒要跑出來打我了。”
南蕊:……
誰會打你?南恺又不是順風耳。
南蕊拿過紙巾,擦了擦眼淚,最後還是笑了。
紀衡見她笑了,也笑了。
“好啦,他就上個大學而已,又不是不回來。”
南蕊哭的不是這個。她的的嘴唇微張,最後還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累了一天,我們找個酒店休息吧。】
“嗯,好。”紀衡一早就訂好了酒店,帶着南蕊開車過了了。
訂的是兩間面對面的單間。
紀衡将南蕊送到門口,沒有進去。
“那姐姐早點休息。”
南蕊點頭。
【你也是。】
“嗯,關門吧。”紀衡說。
南蕊在紀衡的注視下鎖了門。
門外,紀衡這才刷卡開門進自己的房間。
奔波了一天,但南蕊并不怎麼累。
洗漱過後,她躺在酒店的床上,和徐敏先通了一通視頻電話。簡單聊了一下今天送南恺的事,徐敏又叮囑了一番明天返程注意安全的事,這才挂斷。
關了燈,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蕊還是沒有睡着,總是想着當初她爸媽過來接她回家,然後遭遇車禍的事。
盡管南蕊控制自己不去想,還是逃不掉再次夢見。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痛苦的事總是那麼靈驗。
南蕊從噩夢中醒來,驚起了一身的冷汗。
呆坐了片刻,她拉開台燈,起身下了床。
走到窗邊,南蕊拉開窗簾。
外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南蕊心中一跳。
怎麼又下起了雨。
那天,出車禍的那天也是大雨天。
南蕊皺着眉将窗簾拉上。好像看不見外面的雨就不存在一樣。
她說服着自己,坐在床上時,卻又坐立難安。
是不是不該來。
消除恐懼的方法有很多種,不一定要用這種直面過去最為痛苦的一種。
而且……紀衡還在。
萬一……
不,沒有萬一。
南蕊使勁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将所有的燈光打開,房間亮如白晝。然後抱住膝蓋縮在了床頭邊。
突然。
外面傳來一聲敲門聲。
“咚咚咚——”
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格外的明顯。
南蕊看向門口,确認聲音确實是從自己的門口傳來沒錯。
她抱緊了懷裡的被子,身邊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南蕊拿過。
【紀衡:南蕊,是我。你還沒睡嗎?】
南蕊松了一口氣。
【南蕊:沒有。你怎麼還沒睡?】
【紀衡:看你房間門口有光,不放心,來看看。】
南蕊微微抿唇。
然後掀開被子下了床。
門外。
紀衡靠在牆壁上,垂頭等着回信。
咔哒一聲——
身邊的門開了。
白色燈光照亮了黑暗的走廊。
紀衡則過頭,看見了南蕊微紅的眼眸。
紀衡直起身。
急道:“你怎麼了?”
南蕊沒回答。
【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紀衡撓了撓頭。
說道:“南恺跟我說了,夜裡聽見下雨,就想着起來看看……”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
南蕊卻懂了。
紀衡又說:“不是南恺主動說的,是我看你在回酒店的路上心情很差,我主動問的……”
到酒店後,紀衡跟南恺發消息報備了一聲。
南恺說了一聲知道了,接着問他姐怎麼樣了,有沒有心情不好。
紀衡疑惑南恺這樣的問法,好像他笃定南蕊一定會難過一樣。
又想着南蕊确實情緒不太對,如實告知後,就問了。
紀衡其實沒有得到什麼具體的回答——南恺隻是說,南蕊的父母死于一場車禍,在接南蕊回家的路上,在一個大雨天。
但這足夠讓紀衡整夜的睡不着覺了。
他睜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夜,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外面的雨聲。
紀衡開了門,來到了南蕊的門前。
聲控燈并沒有亮起,他看見了門底的那道光就知道了,南蕊沒睡好。
于是試探性的敲了敲。
事實如他所料,南蕊此刻出現在了他眼前。
夜裡最容易情緒泛濫。
南蕊再擡眸的時候,眼淚已經溢滿了眼眶。
紀衡見她這樣,心都快要痛死了。
他緩緩上前一步,輕喊了一聲:“南蕊。”
南蕊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像是斷了線了的珠子,像是外面的雨。
嗚咽着,又無聲的哭了。
紀衡将禮貌和克制都丢到一邊。
緊緊的将她摟到懷裡,以一個極其安全感的姿勢,将她整個人護在了自己的懷裡。
他輕撫着她的腦袋,感受着自己肩頭被淚水打濕。
紀衡紅了眼眶,還是輕聲的一句又一句得安撫着她:“沒事,哭吧,哭吧……”
“哭過就好了……”
南蕊埋在他的頸窩,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衣擺,哭着,發洩着……
痛苦将人釘在原地。
過了這個坎。
她要徹底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