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已挂至中天,鬧劇将盡,她着急地咬着嘴唇。
别急别急,禮部需要為除夕宴做最後的打點和安排,還能有一點時間想辦法。溫維浔自言自語道。
來來往往的宮女侍衛越來越多了,衆人表情肅穆,步伐飛快。看樣子戒備加嚴了,溫維浔攏了攏鬓角垂落的發絲。
她看着外頭的宮女們,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溫維浔緊閉門窗,小跑到屏風後面,将女子的彩繡雙蝶羅裙換下,又給她穿了藕絲琵琶衿煙羅上裳和娟紗金絲繡花長裙,拔掉她頭上的發钗,再把發髻打散,讓秀發披散下來。
她打開偏殿後面最隐秘的那扇窗戶,抱着衣裙和發钗跳到了屋頂。她伏在屋頂,身體一動不動,害怕被周圍四處移動的火光發現,烏黑明亮的眼睛卻警惕地觀察着更遠處的情況。
有了!她心裡暗喜。
溫維浔壓低了腰身向前飛去,她尋得了一個方向,越往前走,殿周圍的宮女侍衛越少。約莫路過了十幾座宮殿,她在一座隻有一個宮女守門的大殿前停下,然後長籲了一口氣,暗歎僥幸逃過一劫。
這裡或許是一座冷宮,殿内點了兩三零星燭火,光線極暗淡。從外頭看,隻能隐隐綽綽看到一道纖細的背影,在本該熱鬧的除夕夜裡枯坐在桌旁,沒有喜慶,隻有凄涼。
大殿裡沒有其他人,院内沿着牆根長了一排雜草。殿前的屋檐下,一個小宮女毫無形象地坐在台階上,提着燈籠打瞌睡。
宮女穿得極為單薄,涼風吹過,偶爾打一下噴嚏,把自己驚醒,用手指揉揉惺忪的睡眼,環顧四周,看到沒有路人,又繼續托腮睡着了。
溫維浔站在屋頂,心裡默念了好幾聲對不起,才幹脆利落地跳向宮女身後,一掌下去,宮女暈了過去。
她仔細研究了宮女的發型,自己很少盤發,好在這發型并不複雜,不難快速學會。她拆掉宮女頭上的木發簪,把頭發盤了一圈,再把發簪插上去。
她又把宮女的外衣換到自己身上,為了替宮女洗清楚嫌疑,她隻把女刺客的舞服松松垮垮披在宮女身上,至于發簪首飾,都隻放在台階上。
刺客逃跑時間緊急,若衣服首飾換得整整齊齊,反而容易生疑。
溫維浔将宮女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心想如果侍衛經過這裡,必會認為刺客換下了宮女的衣服,混在人群中逃跑了,這樣才可能對偏殿周圍放松警惕,她才有希望帶女刺客逃脫。
她剛飛上屋頂站定,發現宮殿一牆之隔的左前方來了大隊搜查的人馬,隻好又跳下屋頂,從宮殿右邊的小道貼着牆悄悄走着,她的身影慢慢隐藏在月色為宮牆鋪出的陰影中。
小道很安靜,她甚至能聽見自己清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宮女的衣服單薄,她打了個寒顫。
溫維浔來時便發現,小道盡頭右拐,有一條更幽深的小路,從那裡穿過去回到偏殿,會更安全。她提着一顆心如履薄冰地走,拐了彎,一道狹長的、似乎已經等候多時的影子,矗立到她眼前。
“你來谧宓宮做什麼?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十二皇子……
她顧不得編造什麼謊言,也不敢擡頭。十二皇子和她打過一次照面,聽到過她的聲音,如果現在看到自己穿着宮女的衣服,而把先前的衣服抱在懷裡,無論如何,是難以自圓其說的。
最好的辦法是把他迷暈,這樣,即使他醒來,也隻會從茫茫宮女中尋找今晚的可疑人物。
溫維浔想到這裡,正欲伸手摸迷藥,十二皇子反絞了她的胳膊。
她動彈不得,但仍是低頭不開口,暗忖還能用些什麼腳上功夫。
“還動手,想讓附近的武衛們都聽到嗎?”十二皇子冷冽的聲音中含了怒氣。
溫維浔一驚,十二皇子話裡不打算為難她的意願太過明顯,她一時摸不清楚他的動機。
“你把衣服給我,我讓心腹暗地送到蘇府。你這樣抱着衣服走,輕功再高也容易被察覺。”十二皇子放了手,她的胳膊輕松下來,懷裡的衣服被順勢扯走。
溫維浔擡頭,盯了十二皇子一瞬,問道:“其實在偏殿的時候,你就已經猜到我在做什麼了,對嗎?”
十二皇子點點頭,但不願與她多說,隻邁着步伐走向谧宓宮的方向了。
時間緊急,溫維浔也來不及細想,走向了與十二皇子相反的方向。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聽到一句低沉而擲地有聲的話語。
“護她周全,必有重謝。”
溫維浔驚愕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