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起來了,太子伸出手掌接了一片雪花,慢慢悠悠地說道:“拿冷水潑醒她,問問她,可否有悔改之意?”
承塵上的木梁被蘇遇珩的拳頭握得咯吱響。
好在外面無人聽見,侍衛領了命,待太子和書生離開,揚手使喚小厮端盆水過來,便也小跑着離開了。
蘇遇珩從承塵上跳下來,快步跟上他。
那侍衛七拐八拐,進了一個不起眼的洞門。
洞門看着平平無奇,站在門口還可窺見稀疏的竹林景緻。但當他跟着侍衛走進來,路過一條被大葉女貞繁茂的枝葉掩映遮擋的長廊,就看到了一扇雕刻着蠱雕、梼杌和猰貐的門。
蠱雕,似鳥非鳥,狀如雕而頭有角,聲如嬰孩啼哭,食人。
梼杌,窮兇極惡,體格近虎而毛發似犬,獠牙如匕,窮兇極惡。
猰貐,身材細瘦但孔武有力,龍首蛇身、牛角馬足,食人。
這些野獸雕刻得栩栩如生,若專注盯上片刻,便覺它們會騰空而起、破壁而出、扶搖直上、在天地間攪弄風雲一樣。
侍衛掏出鑰匙開了門鎖,“吧嗒”一聲,房門開了。
蘇遇珩立馬翻身走到侍衛身後,一拳下去,侍衛悄無聲息地暈倒了。
他彎腰掏出侍衛袖口的鑰匙,推門進入。
魂牽夢繞的人兒出現在他面前。
她的頭向前傾着,一副昏睡過去的模樣,發絲散亂,蓋住了臉。雙手雙腳都被繩鍊綁住,拴在了高大的絞刑架上。
心疼和自責一瞬間湧上心頭。
蘇遇珩跨着步子走上前,掏出出門前帶的刀匕,揮刀砍斷了捆着溫維浔雙手的鍊子。
溫維浔倒向他懷裡,他一隻手攬着她,另一隻手彎腰砍斷她腳上的繩鍊。
大片大片的雪花穿過橫梁落到身上,溫維浔在昏睡中打了個哆嗦。
覺察到她低極了的體溫,蘇遇珩把溫維浔緊緊抱進懷裡,拉開了牢房的門。
端了冷水的小厮正跪坐在門口暈倒了的侍衛旁邊,一邊試圖搖醒他,一邊大聲呼救。
“閉嘴。”蘇遇珩瞪着他,擡腳就把小厮踢開,順腳踢翻了那盆冷水。
援軍很快趕到,十幾個侍衛,成層層包圍之勢,長劍短刀,夾逼進攻。
為首的侍衛認得蘇遇珩,率先開口勸他:“蘇公子,溫姑娘已在太子府上,若公子今日意氣用事,傷了太子和尚書的和氣就不好了。”
“溫姑娘是怎麼被劫到太子府上的,相比羅侍衛比誰都清楚。”
羅沿,太子心腹,也是太子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八成是他劫掠了小浔。
蘇遇珩眼神愈加冰冷。
“溫姑娘說到底不過一介民女,能被太子看上,不僅是她的福氣,也能成全太子和尚書的情誼,蘇公子還是三思啊。”
蘇遇珩不想與他客套,将溫維浔雙腿放至地面,把她從抱着變成左臂攬着,騰出右手,摸出懷裡的刀匕,直直刺向了離他最近的侍衛的胳膊。
那侍衛一時不防,被刺了一刀後,立馬伸出另一側的手,抱住了這側的胳膊。
其他侍衛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很快撲了上來。
利刃齊發。
這些人動作極快,蘇遇珩也快速揮刀躲避。
沖在最前面的侍衛,翻腕撥劍,直指他項上。
蘇遇珩利落地伸手翻袖,彎腰将刀匕擦過來人的腰間,又将溫維浔從左側臂彎轉至右側,迅速探出左手掠過對面的手掌,奪過一柄長劍,再直愣愣将他踹飛。
一柄劍、一把刀,蘇遇珩心裡略微安定了一些。
更多的侍衛呼嘯湧上,劍氣劃過天空,寒意逼人。
蘇遇珩從容應對,時不時用眼角餘光看着溫維浔有沒有受傷。
侍衛們一個一個倒下了。
原本打算袖手旁觀的羅沿也早已加入進來。
朝中的富家子弟們,多是走馬吃酒、尋花問柳之人,何況蘇遇珩是蘇尚書之子,下手也不可太重,他本想着,隻要幾個侍衛随便應付了蘇遇珩,便可交差了。
誰曾想,蘇遇珩動作行雲流水、迅捷果決,左右手各自持劍和刀,還能護着溫姑娘,而自己這些手下,都是眨眼間便倒在了地上。
不争氣的東西。
他亮出短劍,展開劍勢,刺向蘇遇珩的左手臂。
這把劍比刀重,蘇遇珩左臂還攬着溫姑娘,一定反應不過來。
隻要他左臂受了傷,便可順勢拉走溫姑娘,便大功告成了。
他這樣想着,右手伸出短劍的功夫,左臂也試圖去拽溫維浔。
蘇遇珩左右手正在應對其他侍衛,見羅沿沖過來,調換了身位,直接背向了他。
羅沿左臂沒碰到溫維浔,右手倒是持刀在蘇遇珩背上劃了一刀。
蘇遇珩悶哼了一聲。
他心裡一喜,正欲再次去拉溫維浔,沒成想,蘇遇珩右手稍一得空,便騰身轉來向他胸口捅了一刀,同時右腿直劈向他天靈蓋。
羅沿被劈得七葷八素地倒下去,鮮血從胸口湧出,再也動彈不得。
蘇遇珩看着一地的殘兵敗将,又上前狠狠踢了羅沿一腳:“你是什麼貨色,也敢動我的人?”
自然是無人有力氣應答。
他放好刀匕,雙手重新将溫維浔抱進懷裡,穿過狹長的甬道,施展輕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