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元宵節,曆來會有慶典。
慶典通常在安民河畔舉行,安民河是上京城最大的一條河,由北向南,流經全城最中央。由于位置便利,又通水運,河兩側商鋪衆多,熱鬧非凡。
每年一到元宵節,安民河畔離皇宮最近的橋樓處,就會有幾家酒樓聯合舉辦樂舞諧戲,廣泛邀請達官貴人和平民百姓前來觀看,圖的便是“與民同樂”。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滿城燈火,流光溢彩。街頭巷尾,放眼望去,是彩燈洋溢成的不夜城,光輝奪目,猶如火樹銀花。
百姓們也是不休息的,難得的玩樂出遊之日,自然要載歌載舞,過了今夜,哪還有什麼亮如白晝的夜晚可供享用的呢?
聽到芭蕉的描述,溫維浔瞪大了眼睛:“我也想去。”
彼時,屋裡炭火正燒得極熱,因為下了雪,婢女們格外重視溫維浔的取暖情況。
但雪寒丹作用實在明顯,她還是冷得微微發顫。
她努力藏住自己發顫的雙腿,鉚足了勁想去看看上京城的盛況。
——上郢城可沒這麼熱鬧的場景呢。
“溫姑娘的,不可以的!” 芭蕉拼命搖頭。
以公子對溫姑娘的寶貝程度,要是讓溫姑娘出了門,她還不得被罰個半年的俸祿!
罰俸祿對小财迷芭蕉來說,可比要了她的命還可怕。
“我有一支七色琉璃钗……” 溫維浔搖頭晃腦地引誘她。
“我才不是為一隻钗子折腰的人呢!” 芭蕉理直氣壯地叉腰,打抱不平道:“再說了,那可是公子送你的定情信物,怎麼能轉手送給别人呢!”
溫維浔素日裡并不約束她,所以她很是有膽量胡說八道。
“他送我的定情信物多了去了。” 溫維浔洋洋得意地糾正她。
說完,她才意識到被芭蕉誤導了,她想說的明明是,蘇遇珩送她的首飾多了去了。
“呸呸呸!” 溫維浔趕緊糾正道:“要是你同意我出門呢,我就不追究你胡言亂語了。我帶你出去走動走動,買點好吃的好玩的,豈不比在屋裡悶着更好?”
芭蕉被勾得有點心動,畢竟元宵佳節的晚會也難得一見。
“可是姑娘,你的身體……”
“傻丫頭!”溫維浔彈了彈芭蕉的腦門:“我們少逛一會兒,就找個賞歌舞燈會的酒樓,在酒樓裡坐着,燒着暖爐,和在府裡有什麼區别?”
“對哦。”芭蕉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道。
“珩哥哥必定不願意通融,但我們出門需得讓他知道,否則找不到我們,他會擔憂。這樣,你去找松柯,等珩哥哥問起的時候,再說我們出門了,不出兩個時辰便會回來。”
“遵命!”
***
計劃總是很美好,一出門就會被打擾。
因為上京城元宵夜的繁盛完全超出了溫維浔的想象。
望不到盡頭的道路兩旁,是數不清的鋪子和小販,兜售着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吃的用的玩的,一應俱全。頭頂是一盞接一盞的彩燈,雖不盡相同,但無論大氣小巧,都奪目生輝、色彩紛呈。
吆喝聲不絕于耳,讓她一時難以抉擇。
她甚至希望能有兩個自己,一個逛燈會商鋪,一個去酒樓看歌舞表演。
她在一個小商販前停留,看那個小商販演示手裡的小彈弓怎麼用。
“姑娘快看,這彈弓的精巧之處呢,在于能調轉方向,你釋放這彈弓的千鈞一發之際呢,要是想偏離方向往左打一點,那就按左邊的按鈕;要是想往右打呢,也随您意。姑娘要不要試玩一番?”
小商販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看到來人容貌過人、錦衣貂裘,更加賣命地吆喝起來。洪亮的嗓門在人群的吵嚷聲中竟然更勝一籌,惹得路人連連轉頭觀望。
但當路人看到溫維浔後,關注的就不再是這個小夥子了。
溫維浔貂裘裹身,手裡還抱着小暖爐,但白皙修長的手腕處卻可見得纖纖身量。她聚精會神地聽着,眼波流轉處,似遠山上朦胧月色墜入津渡般惹人淪陷。璀璨生輝的彩燈竟也被比了下去,雪落在她身上,更襯得她膚色勝雪、身姿綽約。
路人不由得湊近來看溫維浔,竟把這一片堵得水洩不通。
而溫維浔仍專心緻志地低頭把玩小彈弓,對周遭一無所覺。
“前面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擋了本小姐的路?”趙紫儀在不遠處嘶吼道。
她被關了一段時間的禁閉,在今日百般哀求下,才得父親準許能夠出門。
這條街人來人往,擁擠不堪,她隻好棄了馬車徒步前往,沒想到中途被堵得走不動,她便指使婢女和府兵們,驅散人群替她開路。
人群中的騷動漸漸被平息制止,溫維浔也在芭蕉的提醒下買好彈弓離開,但眼尖的趙紫儀還是看到了那個害自己被關禁閉的罪魁禍首。
若說被關禁閉的這段時間,趙紫儀其實長進不少。
她父親與母親常年關系不睦,父親妾室衆多,聽說還有一個外室和不知道安放在哪裡的私生子,母親從小在宮裡長大,心高氣傲,自然視父親這些行為為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