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淨得了皇上首肯,推開了三門殿的殿門。
侍衛們将趙紫儀擡了進來。
她昏迷着,臉頰上有多處泛白的隆起,腫得看不出來是她。手上也像起了水泡般又紅又臃腫,隻有被衣服勉強遮蓋處,還依稀能看得見原先纖細的手腕。
長樂公主擡腳就撲了過去,撫摸着趙紫儀凹凸不平的臉,哭得肝腸寸斷:“我的女兒啊!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這淺草寺是哪裡來的蜜蜂?和尚們不知吃齋念佛,隻知養蜜蜂害人。我要你們,通通給我女兒陪葬!”
說罷,她踉踉跄跄站起身,作勢就去揪懷淨的衣領,被幾個尚書大人攔住勸服。
皇上睨了眼昏迷暈倒的趙儉、瞟了眼歇斯底裡的長樂公主、又瞥了瞥實在不忍正眼瞧的趙紫儀,沉聲問道:“太醫呢?今天來淺草寺的太醫是誰?”
“臣來遲了,請皇上恕罪。”背着藥箱的範太醫匆匆忙忙踏進殿門,行了禮。
皇上擺了擺手,他趕緊放下藥箱,給趙紫儀診脈。
大殿裡靜悄悄的,被攔住後啞了聲的長樂公主,緊張地盯着範太醫的神色。
範太醫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長樂公主,嘴唇微翕,眉毛蹙起。
長樂公主看着他凝重的臉色,不悅道:“你這老東西,有話直說!吞吞吐吐的,像什麼樣子?”
範太醫給皇上和長樂公主磕了個頭,恭敬道:“皇上,趙小姐這症狀,似乎不僅是被蜜蜂蟄了,也許還中了一些别的毒。這毒藥藥方奇特,使人脈象虛浮滑數,四肢無力,昏迷不醒,臣對于解藥方子,的确沒有十分的把握。”
“廢物!”長樂公主的怒氣從眼底決堤:“太醫院怎麼會養了你這種蠢才?要是解不了我女兒的毒,你也别活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平靜道:“先把長樂公主送出去吧,别耽誤了範太醫治病。範太醫,趙家小姐好好的,怎麼會中毒了呢?”
長樂公主神情不忿,嘟嘟囔囔地被扭送出了門,嘴裡不知在念叨些什麼。
範太醫面帶躊躇,不确定地說:“皇上,臣也猜不出這毒是來自哪裡,若論解藥,臣或許還敢鬥膽一試。但趙小姐清譽重要,臣需要一位懂些藥材和穴位的姑娘,幫助臣緩解趙小姐臉上的蜂毒。”
這荒郊野嶺的淺草寺,去哪尋一位懂藥材和穴位的姑娘呢?
殿内幾人面面相觑。
半晌,蘇淮請纓,道:“皇上,臣家中有一位溫姑娘,是臣夫人救命恩人的女兒,溫姑娘家中世代行醫,也許能幫上些忙。”
皇上點頭,一腳踹醒了還在昏迷中的趙儉,看見趙儉蘇醒後迷茫的臉色,不耐煩道:“睡什麼睡,不想給你女兒治病了嗎?快去請蘇淮家的溫姑娘過來幫忙治病。”
趙儉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旋即大力地點點頭。
蘇淮補充道:“若是趙尚書不認得溫姑娘,可以先去找犬子,讓犬子攜溫姑娘來殿裡。”
他又向皇上拱手道:“溫姑娘一介民女,突然面聖,怕緊張有餘而松弛不足,反而誤了趙姑娘的診治時機。還望皇上首肯。”
皇上颔首。
*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
溫維浔跟着蘇遇珩進了三門殿。
蘇遇珩從太子與梁映荷“幽會”的地方回來後,已經知道了溫維浔和趙紫儀之間的“過節”。
溫維浔本來正自責于自己的沖動,使得蘇家再沒機會和趙家結交。蘇遇珩卻滿不在乎地安慰她:“世家之間的結交,難道要靠你一位姑娘忍辱負重才能實現?若是如此,要我還有什麼用?”
溫維浔還是有些無地自容,猶猶豫豫道:“我以前那麼多次都忍了,今天一見她連車車都要欺負,我忽然覺得太憋屈了……”
蘇遇珩溫柔地注視着她,臉色如清風朗月般柔和,輕輕歎道:“真好。”
“哪……哪裡好了?”溫維浔被他的眼神安撫,有些羞赧地低下頭。
“我想象中的你,就該是如此灑脫不羁、自由不受拘束的性子。也許,你原本就是如此的性子。”
蘇遇珩黯淡地垂了垂眸,斂起低落的心情,又擡頭對她展顔:“所以看到你反擊趙紫儀,我感到很愉悅。”
溫維浔面露慚色,抿了抿唇,道:“我一會兒還要給趙紫儀治病呢。這下好了,我既是害她的人,又是救她的人。”
蘇遇珩笑得雲淡風輕:“她害你在先,你頂多是為了自保。不想救她的話,不救也罷。她對你做的這些事,本來也該長長教訓了。”
溫維浔臉上飛起一道紅暈,目光低垂:“如果不是叫我來給她治病,我确實是想讓她長長教訓的。安睡的這七日裡,蜂毒會蔓延上她全身,再也沒法見人,這就是我給她最大的懲罰。”
蘇遇珩眼中光華流轉,笑容輕緩:“我就不相信,我們妙手回春的溫大夫,沒有辦法在治好趙紫儀和讓她長記性之間,尋求一個平衡呢。”
溫維浔中止回憶,收回目光,看向趙紫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