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太弱了……弱到那人根本不用費力就能将她反踩于腳下。心如死灰,萬籁俱寂。她手中的銀簪最終還是染血了,血濺三尺,慘不忍睹。她看這世界的最後一眼,是眼前這片被自己鮮血染紅的純白雪地......
看着已然自缢咽氣,卻仍不肯瞑目的女人,蕭榮雙眸微眯,眼中露出幾分敬佩來。果然是将門出身,骨頭真硬啊。
隻是被她這麼空空地凝望着,竟無端生出了幾分畏懼。于是,他伸手将許念的眼睛合上,冷冰冰的聲音在院中回響:
“下輩子,别再遇到朕了。”
沒人注意到,雪花融于熱血。不顯眼處,一隻小小的紅螢自雪而生,緩緩上行,最終飛出了這四面圍城,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将軍府中,許念閉了閉發紅的眼,淚水已經沾濕了她大半衣襟,她卻毫無知覺。整個身子如墜冰窟般寒意徹骨,臉上一片慘白。
欲加之罪,緻使将軍府滿門忠骨葬送。始作俑者卻高居于皇位之上,後宮三千,獨享天下。
許念譏諷地笑了,狠狠抹去臉上的淚水,掩去眼中滔天的恨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竟然沒死麼......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再次撫上自己的左臉,平滑細膩,竟不複昔日留下傷疤的凹凸不平。心中一驚,她連忙起身,想去銅鏡前瞧得更仔細些。不過才發出了一點小小的動靜,門外的婢女就水靈靈地進來了。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
“是呀小姐!老爺和表少爺吩咐了,您必須靜養的!”
許念看着眼前那兩張稚嫩的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怎麼會?
許念顫抖着伸出手,撫上其中一個婢女的臉,話未落眼眶先紅了:“春意...”
思緒瞬間被帶回少時。那年她年少貪玩,一個人喬裝偷溜出府,卻瞧見一幫兇神惡煞的壯漢追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瘦弱女子跑,她心覺不妙便跟了上去。
隻見壯漢将女子逼到了一條窮巷,沒說幾句就開始對她拳打腳踢,邊打還邊罵,“臭娘們,乖乖跟了我們老大,不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許念将門出身,自幼習武,哪裡見得這種場面。一怒之下就掏出了腰際的銀鞭狠甩數下,頓時揍飛了兩三名肥膘大漢,高聲怒斥道:“光天化日,竟還有爾等強逼良女的敗類,真當我盛京無人嗎!”
看到許念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飛了好幾名壯漢,身上的服飾也非富即貴,為首壯漢鼠目一轉,啐了一口:“臭娘們,便宜你了!撤!”之後便忙不疊跑了。
許念對着壯漢落荒而逃的背影呸了一下,連忙看向那名受傷女子。不敢随意觸碰,隻能小心詢問:“姑娘可還能動?我帶你去療傷吧!”
被打得蜷縮在地的女子慢慢放下護住腦袋的雙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唯獨漏出的那雙眼睛甚是明亮。看着朝自己伸手的許念,恍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天上的神仙......
事後許念得知女子名叫招弟,是被貧苦人家推出來抵債的可憐人。便自作主張将她帶回了将軍府,改名春意,服侍在她身旁。
之後,從許念待字閨中到嫁為人婦,哪怕最後淪落至陰森入骨的冷宮,春意都一直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甚至在最後關頭還以命相搏,為她換來了見到蕭榮的機會......
“小姐!可是有哪裡不舒服?”春意焦急的聲音喚回了許念的思緒。
看着眼前人生動的模樣,許念笑了,緊緊握住她的手,雙眼含淚,“無事,見到你,我很開心!”
一旁的秋容看着自家小姐和這個被撿回來的窮丫頭如此親近,心中很不是滋味。于是連忙上前插嘴道:“小姐,您昨兒鬧了一夜,現在可算是清醒了!”
......鬧?許念一怔,雖然她是有些驕縱,但能稱得上鬧的事還是屈指可數的。
秋容撇撇嘴,繼續道:“奴婢知道,沒了武功小姐肯定很傷心!但也要小心身子啊!”
聽到這話,許念算是徹底想起來了。原本她也算能文能武,一手斷魂鞭更是爐火純青。但自從她和蕭榮走近後,不知怎的,身體愈發孱弱,動不動就染病。甚至還在與蕭榮成婚前不久無故昏厥,府中醫師隻是斷定她筋脈不順,武功盡失,卻絲毫不知是何因由.......
她從小便苦練武藝,心性又傲,怎麼受得住這樣重的打擊!當晚便大鬧了一番,将軍府上上下下輪番上陣,才堪堪哄好。
難道自己一朝醒來竟然回到了那時?
許念袖中的手用力握了握,微微的痛意傳來,讓她清楚這一切并不是夢。正思考着某個可能,丫鬟連心便進來傳話:“小姐,表少爺來看您了。”
許念聞言猛地站起身,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