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女娃瑟縮得更緊了,一眼都不敢再看那男子。
衆人眉頭一皺,還未來得及出口反駁男子的話,穩婆就跑出來傳話:
“生啦!生啦!”
那男子見狀也不罵了,一個瞬移跑到穩婆身邊,緊緊摳住她的肩膀,一頓亂晃:
“是不是個帶把兒的?是兒子!一定是兒子,對不?”
男人面帶希冀,窮追不舍。
問得穩婆臉上喜色減半,隻剩鄙夷與無奈:
“不是啊,是個健康的女娃娃!”
男人腦中立刻傳來“轟”的一聲,仿佛一道暴雷直直劈在他的頭上,臉上的笑頓時就僵住了,眼中的喜悅也瞬間化為悲憤。
他惱羞成怒,指着頭頂蒼天就搖聲呐喊起來:
“蒼天啊!奶奶的,你真是沒眼啊,老子要的是兒子,不要女兒!女兒能頂什麼用!啊呸!”
他喊着喊着,竟是落下淚來,十分情真意笃。
此情此景,令人不勝唏噓,一時人聲鼎沸,無不感慨:
“呸,要我說啊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生孩子!還想要什麼兒子,做夢吧你!”
“就是,看那幾個女娃娃年紀差不多,就知道你根本就沒管過你家女人死活,真是造孽啊......”
“大家夥看看那幾個小女娃臉色都差成什麼樣子了,哎喲,有的人想懷孩子還懷不上呢!怎麼就讓這種人一生生好幾個,真是不公!”
“這剛出生的女娃娃将來怕也是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說的也沒錯啊,确實還是男丁好......”一男子在混亂之中如此嘀咕,不過無人在意。
......
此時,護衛又急匆匆地趕來彙報:
“大人!不好了,那婦人眼見又是個女娃,撞牆自盡了!”
“什麼?!”
一言驚起千層浪。
聽到這個消息的男人臉色呆滞,像是徹底沒了希望一樣,雙眼空洞地望天:
“呵,既然如此,那老子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生不了兒子,人生還有什麼希望!”
說完,兩眼一翻,暈死過去了......
護衛上前小心查看,一縷黑血從他口邊溢出,護衛的手顫了顫:
“沒氣了......”
又是一陣嘩然,誰也沒有想到這倆夫婦要兒子的執念竟然如此之深,紛紛搖頭,啧聲連連。
春意趕忙将妹妹們的眼睛齊齊捂住。
沈知府也閉上眼,不忍直視,又像是對此類事件司空見慣般,不耐地揮了揮手,讓手下擡走屍體,由官府出面,安葬了事。
看向一言不發的許念,低眉道:
“許大小姐受驚了。”
蘇若錦走到許念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
“念兒......”
許念看着死不瞑目的男人,雙眼微睜,眸中盡是不解,沉吟片刻,問道:
“沈大人,那這幾個孩子該何去何從?”
“按律法,發放恤銀,便由親戚撫養或......自力更生。”
那幾個小女娃娃似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懵懂地看着這一切發生。又或者說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仍然無動于衷,隻是靜靜地等待着命運給她們的宣判。
許念思索片刻,向沈知府微微颔首:
“今日辛苦沈大人了。”
“哪裡的話,下官應該的。”
待衆人散去,回到府衙内,春意才連忙上前跪下,流着淚說:
“知府大人,她們是奴婢的妹妹,以後便交由奴婢一并撫養吧。”
沈知府看了眼許念,得到她點頭應允後,才一口應下。
“謝知府大人。”
許念看着那幾個小女娃娃,又看了看春意,心中默默歎了口氣。
今日之事,是福是禍已無法追讨。但未來還長,春意一個小丫鬟僅憑一人之力,如何養得起衆多姊妹。
所幸她并不缺黃白之物,她會幫春意多加照拂,也不枉她一世真心相伴。
本來甚是愉悅的心情,現在硬生生地給毀了大半,許念隻能與蘇若錦另約時間,再商開樓事宜。
恍恍惚惚地回到府中,一進門就見到了對她笑得甚是慈愛的許之騁,以及旁邊一臉溫柔望向她的許懷。
“念兒回來了,來,用膳。”
許念忍了許久的淚就這麼奪眶而出。
從前她不懂,以為父親和表兄對她好是理所應當的,所以她也并不覺得這樣的好有什麼稀奇,甚至有時候還會暗暗嗔怪他們關心太過,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可經曆了種種,再次看到他們,再次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來自親人的愛,她才驚覺自己是何其有幸,萬中難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