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妄圖出言袒護衛家的人,都會被皇帝劃為懷有異心之人。
他若出言相幫,不僅會将自己卷進是非裡,對衛家也是有害無益。
所以此刻,他隻能低頭沉默,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如是而已。
而兵部尚書不說話,隻是因為,兵部尚書餘銘的兒子還被魏長陵捏在手裡。
底下的人吵吵嚷嚷,皇帝卻不動聲色,待他們吵的沸騰了,才慢慢悠悠道:“是朕讓長陵去的。”
底下一片安靜。
皇帝又道:“衆位愛卿,是覺得朕錯了?”
這聲音聽起來還帶着幾分笑意,卻更讓人覺得膽寒。
李昌反應最快,立刻躬身回道:“微臣不敢。”
餘下的臣子們見狀也分分止了話題,恭敬附和道:“微臣不敢。”
“那便都下去吧,朕也乏了。”
底下的人低着頭,面面相觑,最後還是無一人有異議,行禮後便紛紛離開了。
隻是心中均歎道,陛下果然寵愛長陵公主。
就算是事涉衛家,也給予長陵公主一百二十分的信任。
可知道實情的就隻有皇帝和魏長陵兩個人。
那夜魏長陵被衛景時設計後匆匆入宮,跟魏帝私下商議後便達成一緻。
糧草之危既然已經被衛景時解了,那短時間内魏帝也沒有可以再掣肘鉗制衛家軍的法子。那由她入北疆,為魏帝探聽虛實,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隻不過……
魏長陵和魏帝都心知肚明,這次她能北上,一是為了探聽北疆實況,另一層更深的原因,那便是魏帝要驗證魏長陵的忠心。
畢竟北疆内有魏帝安插的暗子,回去後把魏長陵的話與暗子傳回的消息一對比。
魏長陵的心所向何處,魏帝便會一清二楚。
自己這個女兒啊,真的是愈發的不安分了。
魏帝思及至此,眼神晦暗不明。
帝王身側,終究容不得懷有二心之人,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不例外。
*
同一個時間,不同的地點。
魏長陵在大帳冷靜下來後也在思索這件事情。
“我曾派符雲提前來北疆,可是他卻在來到後與我失了音訊。”
剛剛脆弱的魏長陵仿佛隻是一個幻影,如今的她似乎又變成了那個波瀾不驚,胸有乾坤,讓人琢磨不定的長陵公主。
可是她說的話,一字一句,卻讓古離心驚。
“符雲的失蹤更驗證了我此前的猜想,我覺得北疆的衛家軍裡有我父皇的暗子,我得找出他。”
魏長陵從前并不會與他說這些,左右古離隻是個江湖逍遙客。雖醫術絕佳,但不染凡事,故而魏長陵從不将他攪和進這朝堂的争鬥之中。
而如今……
魏長陵似有所感,她看着古離迷惘的神色,淡笑道:“你說過,你并不知道我會失去什麼,或是記憶,或是身體的康健。後者還好說,一國公主是否是個病秧子,對誰來說都不是問題。”
言及至此,魏長陵頓了頓,笑容似乎僵滞了片刻,而後才續道:“可若是前者,對别人我不知,對我而言卻會是滅頂之災。”
“古離,一個失去了記憶的魏長陵便不再是魏長陵了,因為彼時她對誰都沒有了利用的價值。”
“我同你講這些,雖然對你很抱歉,隻是我如今身邊也沒有可以足夠值得信任的人。清淼太過魯莽直率,而如今,我的毒,你我知道就好。”
古離明白,這雖然不算托孤,隻怕也是為了以防那個萬一。
隻是……
“不用告訴衛景時麼?”古離問,畢竟該如何處置這個孩子,古離到底還是覺得該同孩子的父親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聊一聊。
“告訴他作甚?”魏長陵垂眸,“若他知道我們有了這個孩子,便會愛我麼?”
魏長陵搖了搖頭,“不會的,他的恨和狠不會因為這個孩子有任何的改變。”
“若是有,那也隻是欺騙。”
而她被他騙過太多次了。
他那雙眼,若是心甘情願的想騙過一個人,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而她……再也不想被他騙了。
魏長陵神色淡淡道:“現在我得抓到父皇在衛家軍中安插的内鬼,還要找到符雲。”
“還有魏澤峰沒有帶着我回京都,反而北上。想必這中間,也有些不為人所知的事。”
魏長陵想到這些,反而有些釋然。
“這麼多的事,千頭萬緒,一件件辦起來都不算容易。”說到這兒,魏長陵看着古離微微歪了歪頭,微微勾起嘴角,溫柔笑道,“所以,古大神醫還要拜托您,幫我好好料理我的身體,起碼短時間内,我不能出現太大的問題。”
古離看着這般溫柔的魏長陵,也回以溫柔的微笑,輕輕道了句。
“好。”
然則這聲蜻蜓點水的好裡又藏着多少年的情誼,也隻有兩個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