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時知道他們自有話要說,也不做多問,隻看了眼還未擡頭的魏長陵後,便默默離去了。
“怎麼了?”古離聽到關門聲後,才近前問道。
“不過是被夢魇住了,沒什麼的。”魏長陵的嗓音有些嘶啞。
“你可不要小瞧這些,人之身體崩塌伊始往往便是從夜夜驚夢開始的。”古離搖頭歎息。
他很清楚,魏長陵的身體已經不算太好了。即便有他這些日子從旁調理,也不過是飲鸩止渴罷了。
魏長陵無法接話。
古離本就沒指望她能做些什麼,隻是他去日将近,總要留有後手才是。
他從懷中掏出紅綠兩個顔色的瓶子,塞進了魏長陵手中。
而後才坐下輕聲道:“我去日将近,不在的日子裡,你要按時喝我開好的藥,若無意外,你自當無恙。”
“若有……”
古離頓了一頓,才蹙眉續道:“若有意外,紅瓶是保命之藥,危機時刻吞下,撐到我回來,我一定救你。”
魏長陵看着手裡的兩個瓶子,想努力笑笑,好消減古離心中不安,可試了半晌卻始終提不起笑意。
隻能柔聲道:“你隻離去那麼幾天,我能出什麼事。”
古離不答。
他們都清楚,十天,已經很長了。
魏長陵見她的話語并不能起到安撫的作用,隻能晃了晃手中的藍瓶,換了個話題問道:“紅瓶保命,那這藍瓶呢?”
古離看了眼那個藍色的小瓶子,輕輕吐出了兩個字:“保胎。”
保胎……
魏長陵心中一緊。
古離:“我知這世上向來是母親比父親更愛自己的孩子,舍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小槿,你要知道時間越來越長,你選擇的機會就會越來越少,待我回來,你該有一個取舍了。”
“我明白。”魏長陵聽後垂眸輕聲回道。
魏長陵明白,她明白的,可明白又有什麼用呢?
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但此刻的她卻覺得逃避的日子可以讓她獲得短暫的安甯。
而正是這份安甯,讓她仍能保持理智。
然則風雨之前都是風和日麗的甯靜,可誰又知道何時會大雨将至,天昏地暗?
他們都清楚的,沒有時間了。
而同樣沒有時間的,遠不止他們。
*
城内的一處宅子裡。
魏澤鋒與茯菀笙各執一子在廊下對弈,魏澤鋒執黑,茯菀笙持白。
“你清楚你要做的嗎?”魏澤鋒問道。
“自然。”茯菀笙落子。
魏澤鋒:“此事成後,我許諾你的事,自會兌現。”
茯菀笙:“可那夜來救魏長陵的人迷暈我們,搜尋馬車的時候,未必就沒有見過我。”[1]
“若是衛景時知道了,那該如何?”
茯菀笙指的是衛景時夜救魏長陵的時候,用迷煙迷倒衆人時,清淼一行人搜車,或許會見過她。
魏澤鋒:“無妨,這樣不是更有意思嗎?”
茯菀笙不解。
黑子落下,伴随着清脆的響聲,瞬時形成對白子的合圍之勢。
魏澤鋒沒有多做解釋,隻是是施施然一笑道:“這樣才更有趣不是麼?”
然則何為有趣,他并未多做解釋。
聰明的人自懂。
那夜衛景時帶來的人,他一路略略看過,都是些極為眼生之人,可見并非他素日心腹。而那些人裡,若說能認得出茯菀笙的,也就隻有清淼一人而已。可是,清淼說了,衛景時就一定會信嗎?
屆時他若不信,自己那七竅玲珑心的妹妹又會怎樣呢?
會不會更加傷心?
會不會更加痛不欲生?
這難道不有趣嗎?
一想到她會因為自己的真心錯付而痛苦不堪,他雖會跟着心痛,卻也會舒爽到頭皮發麻。
他知道這不該是一個正常人應有的反應。
他病了,他很清楚這一點。
但他不能一個人病着。
他需要妹妹同自己一起,一起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