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曜走到家門口,撣了撣頭頂的雪。
剛一拉開門,笑聲和暖風一起湧出,和外面的冰天雪地仿佛是兩個世界。
姑姑一家正在客廳玩體感遊戲。
大人站兩邊,孩子站中間,手上拿着乒乓球拍揮舞。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姑姑徐佳慧轉過頭時,臉上還挂着笑,“小曜回來了。”
“給你留了飯,不過阿姨下班了,我現在去熱一下,等等哈。”說着,她放下球拍。
一旁的小孩拉她的衣角,顯然對不速之客的出現感到不滿,“媽媽,這關還沒玩完呢。”
“哎呀一會兒玩,聽話,我去給你哥熱個飯。”
他哼了聲,“幹嘛叫你熱飯,你又不是他的保姆。”
七八歲的孩子沒什麼城府,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喜歡或不喜歡,一目了然。
徐佳慧面露尴尬,不輕不重地在他身上拍了下,“胡說什麼,那是你哥。”
說完,又看向徐曜,陪着笑臉,“你弟弟小,不懂事,你别……”
“不用,”徐曜語氣淡淡。
他轉身上樓,頭也沒回丢下一句,“我不餓。”
回到房間,随手将書包一扔,徐曜坐到床上,倦怠地揉了揉鼻梁。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
他不緊不慢地拿起一看,是他爸,徐正業。
不用猜都知道打電話來是為了什麼。
問責,教訓,痛罵,無非就是那幾樣。
總不可能是為了别的。
徐曜接通電話,躺了下去。
果不其然,徐正業開門見山,“徐曜你到底什麼情況?我之前有沒有警告過你,畢業之前不準再惹事?這才幾天就又跟人打架?你是一定要靠這種方式來凸顯自己的不同,對嗎?那我告訴你,你很差勁。”
“你到底對你現在的生活有什麼不滿?老老實實把高中三年讀完,對你來說很難?”
徐曜靜靜地聽了會,起初沒應,直到徐正業勒令他,“說話!”
他才慢悠悠開口,“不難。”
“既然不難,為什麼又要惹禍?”
“好辦啊,”雙腿交疊搭在床邊,他仰躺着看向天花闆,語調懶散,聽上去漫不經心,“你再捐棟實驗樓不就是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數十秒。
徐正業忽然笑了一下,再次開口,已經不似之前那麼激動,反倒很平靜,“你該不會以為,每次我都會替你善後。”
徐曜面無表情,“我從沒這樣認為。”
“你最好是。”
“徐曜我告訴你,我現在給你打電話的每一分鐘,都至少有一百美金在流失。”
“我不想因為操心你,浪費太多的時間。”
這種語氣,徐曜聽過太多次。
往往都是在徐正業打電話時出現,是對陌生人、對乙方,又或犯了錯的下屬,唯獨不像是對家人。
嚴肅,疏離,近乎冷漠。
室内沒開燈,隻有窗外零星的亮光透進來,映在他晦暗不明的眸子裡。
徐曜也笑了聲,聲音透着涼薄和嘲意,“既然如此,不耽誤徐總的寶貴時間了。”
他直接挂斷電話,關機。
室内恢複了安靜,徐曜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仿佛剛剛的電話,隻是一場不愉快的夢境。
今晚風雪确實很大,樹枝抽打冷風,發出簌簌的怪聲。
有一瞬間,徐曜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無數個這樣的夜晚,他獨自一人在家難以入眠。
窗外樹影搖曳,他蹲坐在床頭,一遍一遍地給父母打去電話,可聽筒裡隻有陣陣忙音。
寒意似乎悄悄湧進了屋裡,他像躺在皚皚白雪中,被凍僵了四肢,動彈不得。
也不知道就這樣躺了多久,徐曜動了動手指,重新坐起來。
浴室裡開了暖燈,水聲響起。
霧氣氤氲,熱水從頭上澆灌而下,四肢百骸才有所回暖。
後知後覺,手上忽然傳來的陣陣痛感。
徐曜一把抹掉臉上的水痕,垂眼看去。骨骼分明的手背上,一道紅色傷痕蜿蜒盤旋,觸目驚心。
大概是揮拳頭時沒留意,在哪裡擦傷了。
畢竟打架這種事,不可能隻有一人受傷,另一人完好無損。
傷口上還有沐浴露殘留,刺痛愈發明顯。
所以,他也是會疼的。
隻是無人在意。
徐曜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
昨晚一場雪後,第二日溫度驟減。
林爾雅特地給南依找了件厚毛衣換上,但剛出門,一股刺骨的冷風迎面撲來,還是有點扛不住。
南依不由緊了緊圍巾。
所幸,為了方便她上學,林爾雅租的房子離學校很近,走個十幾分鐘便能到。
周遭人來人往,南依垂着頭,步履匆匆。
快走到校門口時,她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她。
她轉過頭,便看到郭潤雨朝這邊跑來。
南依還在禮貌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郭潤雨卻一把扯住她的書包,往學校裡沖,“來不及解釋了。”
“怎麼了?”南依一臉茫然,整個人卻被他拽着不得不小跑起來。
郭潤雨面色凝重,難得這麼嚴肅,“十萬火急,昨晚那事兒鬧大了,曜哥要被處分了。”
“啊?”南依錯愕地睜圓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