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依回到家,入門便聞到了飯香。
林爾雅如往常一樣給她準備了夜宵。
南依被雪水打濕,等她擦完頭發走出來,發現母親還坐在餐桌前。
平時林爾雅總是很忙,一般幫南依熱好飯菜後,便會回到房間備課。
等南依寫完作業準備睡了,母親的房間往往還亮着燈。
今天卻一反常态陪她吃晚餐,南依隐隐感覺哪裡不對。
果不其然,飯吃了一半,林爾雅蓦地開口問她,“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南依夾菜的動作頓了頓,随即回應,“我留下值日的。”
她夾了根青菜到碗裡,林爾雅又問,“昨天不是也值日了嗎,怎麼最近一直是你值日?”
南依對林爾雅習慣報喜不報憂,平時學校裡的事,她從不跟她說。
換做以往,她多半會随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但今天不同,哪怕是她垂着眼簾,也能感覺到對面目光如炬,一直牢牢鎖着她。
沒有拷問和逼問,明顯是在試探她會不會說謊。
南依慢慢放下筷子,看向對面,老老實實道,“老師叫我們四人一小組,組員如果有扣分的,四個人就一起值日。”
說到這,她又主動交代,“對了媽媽,最近我們組的一位同學,因為打架被處分了,所以我要值日一個月了。”
見到南依說實話,林爾雅滿意地點了下頭,又道,“你們班主任今天打電話給我,你的事她都告訴我了。”
她的事……指的都是哪些事?
南依眸光微微定住。
林爾雅盯着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南依一時語塞,“我……”
看到她目光閃爍,林爾雅一股火冒了上來。
南依不是個會招惹是非的性子。
所以當林爾雅接到班主任電話,聽說了她在學校的一系列事時,她既驚訝又生氣。
林爾雅把筷子一丢,“從小我怎麼教你的?别人的事少摻和。我費那麼大勁把你弄到一中,是為了讓你多管閑事嗎?你在學校的首要任務是學習,你知不知道啊?”
“你班那個愛打架的,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小子,你怎麼還為這種學生惹你老師生氣,你真是……太不讓我省心了!”
南依知道母親的不易,所以她從不跟她頂嘴。
林爾雅說,她便聽。林爾雅罵,她便認錯。
此刻也是,哪怕林爾雅言辭激烈了些,南依也隻是撇撇嘴,垂着頭低着眼,“對不起媽媽。”
道歉又及時又誠懇,林爾雅滿口責備頓在嘴邊。
桌上的飯菜冒着熱氣,南依碗裡還剩根咬了一小口的小青菜。
明明做了魚燒了排骨,偏偏就喜歡吃這些綠葉子菜。
但林爾雅知道,她隻是從小吃慣了。
當年母女倆在南城無依無靠,她忙于工作,時常沒法照顧到她。
南依也不抱怨,白天自己上學,餓了就自己炒菜吃。她不會做别的,隻會炒炒青菜和雞蛋。
林爾雅忽然想起有一年她下班回家,一眼看到瘦瘦小小的小南依,自己紮着小闆凳,在竈台上炒菜。
看到她回來,還笑眯眯地說,“媽媽,馬上就能吃飯了。”
當時她眼睛一酸,抱着她哭了很久。
女人獨自帶孩子哪有那麼容易,她望女成鳳,生怕自己疏于管教,難免嚴厲了些。
但偶爾想想,她對女兒又實在虧欠得太多。
林爾雅看着南依,她頭垂得低,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一臉委屈。
再多生氣的話,此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她長長歎了口氣,手邊是溫好的牛奶,她推了過去,語氣緩和,“媽媽也隻是為你着急,我不想你因為别的耽擱了學習。”
察覺到林爾雅情緒平穩下來,南依慢慢擡起眼,聲音輕輕,“我會好好學習的。”
林爾雅苦口婆心:“咱們不是大富大貴的家庭,一切都要靠自己,學習是你唯一的出路。”
南依乖乖回應,“我知道的媽媽。”
林爾雅:“下次這種閑事,可千萬不能再管了啊。”
南依:“不會再有下次了。”
聽到她這樣說,林爾雅懸了一晚上的心總算放下了。
她從圍裙裡掏出手機,站起身,遞給她,“手機你今天起就拿着吧,萬一再遇到什麼人欺負你,你也好及時打電話給我。”
南依先是一怔,随後有些驚喜地伸手去接,林爾雅又囑咐一句,“但平時不準玩啊!”
南依連連點頭,“好的媽媽。”
……
晚上十一點,南依完成了作業。
她沒有第一時間去洗漱,而是慢慢走到床邊,坐了下去。
南依雙手撐着床,歪着頭,看向窗外。
夜已深沉,外面一片漆黑,晚上那場大雪,似乎終于停了。
室内隻點了一盞台燈,光線微弱,但足夠照清她的臉。
南依微微抿着唇,眼眸反射出燈光,燦若星辰。
她想起了晚上的事,雙腳在床邊蕩了蕩。
哪怕不被認可,哪怕被訓,她心情還是不錯的。
她知道徐曜為她點了手電筒,也因此喜悅。
這看似隻是一件小小的事,但對她來說卻有不同的意義。
她的勇敢得到了善意的回饋。
就像小小的種子被埋在土裡,澆了水便生根發芽,枝繁葉茂。
一個人開心還不夠,她迫不及待想把這個好消息講給好朋友聽。
南依拿起手機,怕對方睡了,先發了短信:【夏夏,睡了嗎?”】
對面很快回了消息。
【依依?你這時候怎麼會用手機?】
南依直接撥了電話過去,和楊夏說起這兩天發生的事。
她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之前是我誤解了,他其實人很好,我好像也可以和他好好相處。”
“夏夏你說得沒錯,應該勇敢,不能逃避。”
說到這裡,南依輕輕笑了聲,“我今天終于勇敢一次,做了正确的事。”
楊夏也笑着說,“依依,我為你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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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讀課是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