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港剛入冬,卻還是潮濕悶熱的天氣。
别墅外牆長了一層一層的黴斑,後院的藤枝爬上牆,覆蓋住那一片黏滑腐爛,細碎的白花一開,還能說得上句别緻。
周修明打電話過來,說要回家吃晚飯。
保姆匆忙處理食材。
戚钰則懶洋洋地倚在窗邊的搖椅上,跷着腳,像隻精緻高貴的獅子貓。
窗外葉子被雨水不停拍打,一點一點地爛掉。
遙遙地,周姨帶着望港口音的喊話傳進她耳裡,戚钰揭開身上蓋着的毯子,将手腕間的頭巾取下,擡起胳膊往頭發上綁。
如藻的黑發被攏到一處,沿着肩膀的線條垂落在胸前,險些搭上面前籃子裡裝着的蔬菜。
周修明這人很挑,周家十幾年的廚師離職後,他在家便隻吃她做的飯。
周姨在一旁陪她聊天解悶。
“他幾點回?”戚钰問。
“八點,繞開晚高峰。”
“望港的晚高峰可不止八點。”戚钰笑着,準備起鍋燒油,“他這麼有錢,也怕撞上晚高峰。”
“姑娘也是有錢人。”
戚钰笑笑,沒有說話。
“先生這段時間回得少,也不住家裡,是不是……”
“不是。”她直接打斷了周姨的話。
她對周修明的感情狀況,并不關心。
他們的關系,在她眼中,算不上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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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電梯上來的動靜,戚钰起了身。
門一開,她如常往儒雅和煦的男人懷裡撲去,周修明順勢将她攔腰抱起,在她額頭輕吻。
“修明。”她慌張地抓住他西服料子,“先放我下來。”
懸空讓她很沒安全感,戚钰對三十好幾的男人體力實在沒什麼信心。
“再抱一會兒。”周修明沾上椅子,也沒放手,而是讓戚钰坐在他腿上,扶住她的腰背,秀俊的臉埋在她頸側,西服袖子淩亂不堪。
戚钰像被向外扯開翅膀的蝴蝶,不得不将最柔軟的一面展向他。
她不敢掙紮,卻忍不住念叨,“不會公司出事了吧?”
周修明這段時間對她失去了興趣後,再沒這麼黏人過。
“我隻是在這一個月裡想明白了。”周修明将吻落在她頸間,戚钰下意識一躲,他便手指插進了她的頭發,又吻了吻她的發絲。
“我挺喜歡你的戚钰。”
這話,像上位者的施舍。
對于周修明這種理智隐忍的人來說,“喜歡”這個詞并不那麼容易出口。
戚钰聽了。
沒有歡喜,甚至有着淡淡的厭惡。
被周修明這種人喜歡,并不是件好事。
但在人眼皮子底下,戚钰不得不面露微笑。
周修明微微彎曲了唇,“所以我想在遺囑裡把你設為繼承人。”
戚钰聞言,先是一愣。
她本以為周修明真情流露的話中不會再有算計,原來全是。
她太聰明,輕而易舉就猜到了,“是為了那件事嗎?”
周修明妄想用自己的事幫他人轉移輿論壓力,好叫對方欠他一個人情,之後用另一種方式償還給他。
他這招做得不動聲色,除了戚钰多半又會惹上非議,也沒别的危害。
“是不是覺得委屈?”
“怎麼會。”
戚钰親昵地在周修明懷裡蹭了蹭。
心裡卻已經忍不住詛咒他祖宗十八代了。
遺囑多半之後又會改回去,這對她而言完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既如此,不如趁此機會多要點補償。
然而戚钰剛開口,周修明便低頭看向她的眼睛,“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們就結婚吧。”
戚钰這下完完全全地頓住了,眼底的驚恐騙不了人。
如果說和周修明這種人在一起會萬劫不複,那和他結婚。
在戚钰看來,隻有死路一條。
周修明對她的反應很不滿,眸色一暗:“怎麼,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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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月後,入了寒冬。
下着淅淅瀝瀝,模糊了一切透明的物件,一層霧,将世界隔絕成一個一個小方塊,将人鎖在裡面。
戚钰穿了一身素服,從車上下來,高跟鞋不可避免地踩進小水窪水坑裡,她沒帶傘,裸露的腳背上瞬間形成刀疤形狀的雨痕。
醫院門口的台階有些濕潤,她站在門口,打電話讓人過來接。
等待的時候,她斜靠着牆,雙手環抱在胸前。一煩悶煙瘾就上來。
醫院禁煙,她隻好用指關節抵住自己的唇。
莊晟接到她電話,沒一會兒就來了。
“在哪出的事?”戚钰問他。
“高爾夫球場。”莊晟補了句,“還好是我朋友開的。”
兩人空前達成一緻,先把消息瞞下來再說,對誰都好。
戚钰深吸口氣,又慢慢地吐出來,“那時候能感覺到他力不從心,怕他死了,我提醒過。”
“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