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的輿論頓時翻轉,戚钰終于能睡個好覺。
徐卉氣急敗壞打了電話過來,破口大罵,“你個白眼狼,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們将你帶大多不容易,你一天到晚想着和我們反着來。”
“我的反着來,不過是維護一下我自己的名聲。”打了場勝仗,戚钰心情不錯,輕笑一聲。
“名聲這東西管什麼用,能吃飯嗎?”徐卉怒斥道,“當婊子就好好當,立什麼牌坊。”
戚钰唇角落了下來,“我是您女兒。”
“你還記得你是我女兒呢,一分錢不往家裡打。”徐卉哼了兩聲。
“您老人家,真是貴人多忘事。”
她這些年,不想與他們計較,沒少往家裡賺錢,隻是最近不同意給徐卉的弟弟買房,他們就鬧了起來,童茗知道後,主動聯系他們,希望他們能站出來指控她,酬薪是縣城裡的一套房。
“您不打這一通電話發洩怒火還好。”她平心靜氣道,“要是我把錄音發網上去,連童茗承諾您的那一套房,說不定都沒了。”
趁着徐卉再一次咒罵之前,她将電話挂斷。
她在院子裡打的電話,轉過身,有一瞬怔愣。
周舒禾靠在放置在草坪的躺椅上,長腿交疊着,手指疏懶地敲着旁邊石桌,終于周遭陷入寂靜後,他拿開了用來遮陽的書,凜冽的眸子朝戚钰望過去。
“我不是故意讓你聽到的。”戚钰解釋道。
“聽到什麼?”周舒禾取下了耳機。
“沒什麼。”戚钰撇開臉。
她打攪了他,最好盡快離開。
而當她經過他面前,卻被他叫住,“既然錄了音,那就給我聽一下。”他存心戲弄她。
“我騙她的,沒錄。”戚钰歎了口氣,“她這樣的人,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又有什麼用,再者,我小姨覺得丢人,又怎麼會縱容童茗給她一百萬。”
“你母親要一百萬做什麼。”
“給我舅舅買房。”
周舒禾眉尾挑了一下,卻沒多說什麼。
“你别這樣,讓我很難堪。”戚钰自動從他神色裡讀出他對她,對她家庭的厭惡來。
周舒禾懶得照顧她這些敏感的心思,随口一問,“你母親,給你舅舅買房?”
“嗯,我舅舅不學無術。”戚钰臉側泛着微紅,“我舅舅偷過東西,打過人,進去待過幾年,出來留了案底,體面的活不要他,髒活他不幹,也就我媽願意一直養着他。”
“他出獄那年,我六歲。”
就這麼一個人,幾乎貫穿她整個童年史。
“我,我爸媽,還有我舅舅,四口人住在70平米的房子裡,大部分時候我會跟着我爸媽一起去看店,偶爾我留在家寫作業,有一次我在沙發上睡着了,我舅舅掀開了我的裙子。”
周舒禾不動聲色地收緊目光,随即看她白皙的面龐。
“然後呢?”他問。
“然後我一腳踢開了他。”戚钰小聲和他說,“踢在了他那裡,他疼得哇哇叫。”
周舒禾挪開目光,“沒告訴你爸媽?”
“我當時猜,我爸會說你明知道舅舅在家,為什麼要穿裙子躺在沙發上,我媽會直接護着我舅舅,說不定還會罵我……”戚钰難以啟齒,緩了一會兒才說,“小婊子。”
讓她毫無芥蒂地給那樣一個人買房,她做不到。
“你這種情況……”周舒禾盯着她看了會兒,随後冷靜分析,“最好找個律師。”
-
她跟着周舒禾上了樓,電梯裡,兩人緘默無言。
到書房後,他扔給了她律師的電話。
撥打電話的間隙,戚钰隔着扇玻璃門,凝望他的側影。
衣服袖子被挽起了起來,而他指尖掐着塊拼圖。
他總是這樣,将一副鐘愛的拼圖,拼了拆,拆了拼,說到底沒上過心,所以總能從其中得到樂趣。
接着他有所察覺,垂下了眸。
在他不動聲色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之前,她轉過身,與律師交談起來。
周舒禾将手中的拼圖翻了個面,指腹不斷摸索着。
戚钰的外套就在他手邊,而她此刻穿着件白色襯衫,站在陽台上,日光穿透衣服材料,勾勒出她綽約的背影,就連她底下皓白的皮膚,也顯現出幾分顔色。
包括,她後腰上,千嬌百媚的玫瑰。
她分明是,有備而來。
周舒禾将拼圖歸于原位。
一幅完整的圖畫在刹那間形成。
他說過,戚钰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一切同情與憐惜。
談話聲戛然而止,戚钰乍然闖入。
她看着他這副習慣性端坐的樣子,想起,她曾闖入過他的辦公室,擾亂他的心神。
可他如今還能有條不紊地完成一幅拼圖。
戚钰從他身邊拿過外套,一聲不吭地披在身上,随後緩聲道,“多謝。”
周舒禾:“不客氣。”
“童茗隻是引子。”她道,“很多人在順勢而為。”
周舒禾毫無動容,看不出來他有沒有在聽她說話。
“周經理這麼聰明,應該能猜到。”她說這話時,圓溜幽麗的黑眸注視着他,長睫輕微地顫動,顯然有些慌亂與害怕。
他稍稍地,偏了下頭,打量了她一眼。
戚钰柔軟的卷發全部紮了起來,馬尾沿着肩膀的弧度綻開,很像,那時她還在讀書的時候。
她熱衷于在他的辦公室裡逗弄他,問他是不是喜歡引誘女大學生,一聲一聲叫着他“經理”。
那時周舒禾覺得這樣的一個虛職難聽,卻被她叫着叫着,順耳了起來。
現在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