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芬軟着腿追了幾步,扭頭一思,又趕忙停下,哆哆嗦嗦地扶住身旁的錢嬸子,顫抖說,“嫂子,麻、麻煩你去幫我喊一下我家小言她爹,跟他說一聲。”
錢嬸子點點頭,将人攙扶到門檻處停下後,頂着一張到現在還殘留着驚顫的臉,手忙腳亂地往地裡跑去。
一路疾馳,錢嬸子在問了好幾個人後終于找到關鐵正,單手撐着腰,氣喘籲籲地指着來時方向,上氣不接下氣說,“大隊長,快……快……你家出事了!你家老、老太太……”
關鐵正蹙着眉頭瞧着說話艱難的錢嬸子,忍不住打斷她,“是不是我媽和家裡人又鬧上了?哎呀,她們三天兩頭鬧的,不用管。”
說完,關鐵正神色平淡地拍拍衣服上的土,不當一回事地轉身往地裡走去。
錢嬸子瞪大眼睛看着撇過身子要走的人,趕緊深吸一口氣,震天大呼,“你家老太太被人抓了,說要送她去坐牢改造!”
關鐵正腳步一滞:“……”
他震驚地回過身,瞪圓眼睛指了指自家方向,張大嘴巴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晌,關鐵正失神地阖上嘴巴,不敢置信地反複确認問,“你剛才說啥……說我媽被人抓去坐牢了?!”
“對!”喘勻氣息的錢嬸子,咽了下口水,如倒豆子般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始末對人講述起來,“剛才你家老太太在我家和小言昨兒的相親對象說着話,可不知道咋的,人家說她是反動分子,要帶去公安局接受審判,估計以後是出不來了。”
“……”
又是長久的寂靜在空氣中回蕩。
關鐵正大喘着粗氣,眉毛如波浪狀聳動個不停,突然他心念一動,湊近小聲神秘道,“是不是我媽對人咒爹罵娘嘴臭了,所以人家給她下馬威呢?”
“……”錢嬸子愣了愣,皺起眉頭仔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肯定說,“沒,剛才老太太說話挺和氣的,一點沒罵人,除了被人抓着壓去公安局的時候罵得可難聽了,之前都挺好……哎呦媽呀,我知道了!
那張忠國應該是上頭派下來潛伏的卧底,相親就是個說頭,其實是專門抓你家老太太的!我的天呐,你家老太太該不會是在外頭加入了啥不好的組織,準備替他們幹壞事吧!”
“……”
關鐵正被駭得深深倒抽好幾口涼氣,心裡陡然一激靈:對對對,很有可能!他老娘人蠢又笨嘴還臭,絕對是那些不安好心的壞蛋看中的首要目标……
想到這兒,對老娘智商深深擔憂的關鐵正再也站不住了,一腳越過錢嬸子,心急如焚地往家裡跑去。
——
“小言,小言……”
被一群老大娘小媳婦重重圍住的關小言,聽着聲兒地擡起頭,順着人縫往外頭看去,“诶媽,你怎麼來了?”
和關鐵正在岔路口分手的王素芬,焦心如焚地夠起頭,嘴張了張又閉上,沖人使了個眼色。
接收到王素芬眼神示意的關小言,手裡的量布扯布的動作不禁又加快了些。
等送走最後一個人,再也忍不住的王素芬急忙拉着關小言走到門外角落裡,哭喪着臉交代說,“小言,你奶那個老東西被張忠國抓走了,說她是反動分子要送去坐牢。”
關小言一臉驚呆地盯着親媽,懷疑地掏了掏耳朵……
啥啥啥?你說啥!誰被誰抓走了……
“張忠國?他說……我奶是反動分子!”
王素芬咬了咬牙,“對,就是他!誰知道那攪屎棍怎麼和他搭上的,還被人抓牢裡去了!”
“呃……”關小言抿了抿嘴,一時心頭震撼得也不知該說何感想。
她深沉地呼了口氣,望向縣裡的公安局方向,擰着眉開口問,“那我爸知道嗎?他有沒有說什麼?”
“知道,他已經去那邊打聽了。唉,就是不知道這事嚴不嚴重,會不會影響到你們?哼,憑啥影響咱家,那‘反動分子’之前又不是在咱家住,要抓也應該抓老三他們!”
說着說着,自從見到女兒仿佛有了主心骨的王素芬,鼻頭一哼,滿是嫌棄和不甘。
關小言轉身走回供銷社,對用憤怒掩蓋恐懼的親媽安撫說,“媽,我去請個假,過去問問情況。”
王素芬跟在女兒屁股後頭,連連點頭,微松一口氣地說,“好好好,你快去看看,等會兒和張忠國求個情,讓他放咱家一馬,要是他還記恨昨天的事,你就和人好好道個歉……”
“……”聽着親媽那病急亂投醫的話,關小言眼底滿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