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收去最後一絲金紅,夜幕迅速降臨。城市的路燈次遞亮起,街景昏黃。
“魚骨巷”——
林思危仔細辯認着白牆上斑駁脫離的字,終于确定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一周前她穿越了,來到1982年,成為同名小村姑。
小村姑着實可憐,初中畢業沒了娘,老光棍村霸一看她沒有了依靠,立刻打起她的主意,不僅上門逼婚,還時不時公然調`戲。
那天她在河邊洗衣服,又被村霸堵住,張着臭哄哄大嘴就要輕薄她。大黃牙晃得人實在惡心,她羞憤難當,直接跳進河裡。
被人七手八腳撈上來時,小村姑林思危已經換了芯子。
二十一世紀林思危來了。
沒人關心她的死活,全是圍着她七嘴八舌,勸她認清形勢、嫁給村霸的。
開玩笑,小村姑都有幾分骨氣,不願意嫁給那個惡心的無賴,新世紀林思危見多識廣,跟你們耗這些?
林思危說自己要考慮考慮,穩住了這些人,然後開始琢磨跑路。
村子裡這些親戚靠不住,隻想着吃絕戶瓜分她僅剩的兩間破房子。太遠的親戚又顧不上。林思危在記憶庫裡一頓扒拉,還真給她扒拉出一位——
她親爹啊!
雖然親爹從未謀面,但村上人的風言風語中曾經流露過,她親爹在城裡當官。
在那些生活異常艱難的歲月裡,小村姑也曾經問過親媽,為什麼不去找爹呢?親媽說,做人要有骨氣,那男人當年抛妻棄女回城,這輩子打死也不要再去找他。
來自新世紀的林思危卻不在乎這些。命都要保不住了,骨氣值幾個錢。
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林思危将家中細軟一頓收拾,帶上所有她認為有用的東西以及全部财産10塊錢,上路了。
一出“小蝌蚪找爸爸”的尋親戲碼拉開大幕。
饒是林思危幹銷售那會兒出了名的能吃苦,這上世紀的苦還是讓她差點招架不住。
轉了五趟車才到晉陵市。出了長途車站又舍不得坐公交,也舍不得買地圖,隻能生生一路打聽一路步行,終于來到了這兒。
眼下她站在魚骨巷口,緊窄的衣服被渾身汗水粘在身上不說,鞋底也裂開了一半,露出髒兮兮的腳丫子。
水塘裡映着她的人影,黝黑、瘦小……
哎,可憐孩子哇,就沒吃飽過飯,快十七歲了,長得跟十三四似的。就看渣爹那兒能不能混點肉吃了。
林思危揚眉,抹把汗,走進了巷子。
…
魚骨巷南北走向,沿着主巷又向東西兩邊各伸出數十條支巷,宛若魚骨,因此得名。
巷子約摸三四米寬,古時或許已算繁華街道,今日卻僅容兩輛自行車擦肩而過。各家門前幾乎都坐着人,手裡搖着蒲扇,說着漫無邊際的長短。
有人看到背着大麻袋的林思危,好奇問:“小姑娘,你找哪家?”
“婆婆好,我找43号林家。”
那婆婆将手裡的蒲扇向北一指:“再走兩個巷口,門口有個綠色小花窗的那家。”
“謝謝婆婆。”林思危很乖。
她清楚自己是這個世界的生客,就算要翻天,細節處也不能造次,要盡可能廣結善緣。
沒走幾步,就聽到婆婆在身後說:“好幾年沒見林家來鄉下親戚了。”
巷子對面的則說:“怎麼來的一會兒怎麼走。林師母從來不接待林校長家客人。”
校長?
我那渣爹還當校長了?雖然和記憶中的“城裡大官”有些出入,但對于眼下的小村姑身份來說,校長也頗有能耐了。
林思危停下腳步:“婆婆,我不是客人,我是林正清的女兒。嫡親的女兒。”
巷子兩邊的人全都是倒吸一口涼氣,連十米之外的蒲扇都停了。
全都好奇地盯住她。
“林校長兩個女兒,一個歡歡,一個樂樂,我們從小看着長大的。你又是哪一個?”
“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
“就是,親戚也不能亂認啊。”
林思危呵呵一笑,手伸進了麻袋,掏吧掏吧,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我才不會亂說呢。婆婆你瞧,這是我的出生證,父親那一欄有名字……”
婆婆不認字,蔔瞪蔔瞪,幹瞪眼。
旁邊有積極分子立刻湊上來:“姓名——林思危,母親——蘇紅梅,父親——林正清。真的是林校長啊!”
“同名同姓吧。”
“林校長居然還有個女兒?”
“沒聽說過。”
林思危又掏出戶口本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