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日浴佛節這天,因為官家将在辰時進行行像撒花儀式,所以阿宸和珠娘天沒亮便過來給我梳妝打扮。
自然還是躲不過擦粉,隻不過先前阿灼給我帶的那盒紫粉被我霍霍完了,如今新的還沒造出來,所以便隻能擦着原來的會浮粉那款。
我看着鏡子裡自己的模樣,砸砸嘴。這粉英可謂是讓這本就不算好看的臉雪上加霜。
阿宸和珠娘似是要把屋内的所有裝飾品都按在我的腦袋上。
我瞧着身上穿的金線桃紅裙襦,頭上戴的瑪瑙步搖,手上的金制跳脫,這估計走兩步路就得出汗補妝。
珠娘可能看出我的嫌棄,于是安慰我道:“我知女郎不忍負重,但女郎千萬不可換去,這穿戴用度可事關賈家的門面。”
珠娘今日穿戴的要比平日要精緻,還戴上了平日不曾帶過的銀制步搖,珠娘本是漂亮,這麼一打扮後,更顯嬌俏。
雖然珠娘和阿宸和我相差無幾,但總是把我當小孩看待。我自是不會無理取鬧,于是任由阿宸珠娘在我身上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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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初立,泰始二年這年的浴佛節,也是西晉成立來第一個浴佛節,故而官家對其也十分的重視。
我原以為此時還尚早,怎知此時府外已是一片生機。
洛陽的僧人們在幾日前便開始準備浴佛節,環城已然豎起了華色旌旗,來自各地佛寺的佛像一個接連一個在大街上移動着,“出佛像于四門, 繞重城而一匝”,僧侶手持豔麗幢幡彩花,他們嘴裡念着低沉的佛音,逐漸向外傳開。
一路上不時會見到有人布施,街邊升起炊煙,綿延直上,空氣中也彌漫着米香。
繁多色彩讓我目不暇接,等我回過神後往旁側一瞧,卻隻見到阿宸元玉。
我向旁側的元玉問道:“珠娘去哪了?
元玉道:“方才人流過大,珠娘的步搖不小心掉了,這步搖是她阿母送她的,所以方才匆匆忙忙掉頭去尋了。”
我想起今早看到的那個步搖,珠娘平日裡都不曾帶過,想來是十分珍惜的。
今日是浴佛節,人流量過大,珠娘一個小女孩單獨出行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我便吩咐元玉原路返回,将珠娘安全帶回來。
我随着賈家的隊伍到達了皇家的阊阖宮,西晉創國,官家感念臣子,于是特地安排了諸位開國大臣與其一同參與行像儀式,賈家無疑位列其中。
宮中陳設的金紙紮花映日而燦爛,旛幢寶蓋中半空搖曳如若懸浮在雲端,宮内四周插滿的旌旗如同林子般密集,信徒所燒的香緩緩而上缭繞不散,低沉綿延梵音似乎震天動地。
不遠處的戲台上輪番的上演着時興戲碼,喇叭唢呐鼓槌交錯重疊。
在阊阖宮中走了片刻,元玉便将珠娘帶回來了,我不見其發間插有步搖,便問道:“找到步搖了嗎?”
珠娘停頓了一會,而後搖了搖頭。
我瞧她如此,便擡手在自己的發髻上摸了摸,然後順了一隻金葉步搖下來,遞給了珠娘道:“這個給你。”珠娘愣了愣,而後使勁搖搖頭。
我也懶得廢話,徑直上前将步搖插到珠娘的發髻上,然後轉身向前走去。
珠娘趕忙跟了上來,壓低音量對我說:“女郎......我那步搖其實找到了......但後來又被人搶了去。”
這光天化日還有人搶姑娘的步搖!
我道:“被誰搶了去?”
珠娘低下頭道:“我也不知,他就直接給搶了,當時附近的人也多,他一下子便找不着了......”
“那你......”
珠娘也許是釋懷,說道:“那步搖許是與我無緣,搶了便搶了吧。”
烈日當空,千餘座銅制佛像在數位僧侶的伴随下從宣陽門進入,依次經過阊阖宮,并接受官家的撒花。
金花在陽光下炫目多彩,我随着賈充正在皇氏子弟一行人的後面,我站在泱泱人群中向隊伍最前排正中間看去,那是官家的位置。
官家體形較大,今日身着玄色上衣朱色下裳,一派莊重,額頭帶些許皺紋,天生一副嚴肅神情,即使是在這樣的節日也是眉頭緊鎖,似有惱意。
我向官家身邊看去,按理說作為太子的司馬衷應該是站在官家的身邊,但看了半天後無果,于是我便小聲問元玉:”太子在哪裡?“
其實這次來,除了官家外,我最好奇賈南風未來郎君長得是何模樣。
元玉說道:“聽聞太子今日會到場,但卻不知道為何不在這裡,可能是去了别處,很快能過來。”
既然見不着,我便将好奇心放在了别人的身上。
我看向官家身邊站着的那位女子,問道:“你可知官家左手邊那位是?”
“那是皇後,女郎方才問及的太子便是其所生,皇後身前站着的那個小皇子單字一個柬,也是皇後所出。”
皇後名為楊豔,看起來三十歲上下,人如其名,面容豔麗,眉間還有一顆朱痣,頭戴金勝,雙端對稱飾有正紅扇狀羽片,紅色的光影映襯在臉上,顯得顔色姣好。
身穿與官家同色半袖,下裙飾有胭脂色敝膝等繁複飾帶,垂髾曳地,微風而過,飄逸如然。
皇後出生于五大家中的弘農楊氏,這一族的命運可以說是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