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公女有五可,而賈公女則有五不可:衛氏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賈氏種妒而少子,醜而短、黑。”珠娘壓低這聲音,模仿着官家說話,但語氣中還是透露出自己的憤憤不平。
今日珠娘急匆匆跑來告訴我,洛陽街巷中傳言,說是皇後詢問官家讓我做太子妃如何,官家聽了後便說出上面這一段話來,如今怕是整個洛陽都知道官家對賈南風這個兒媳并不滿意。
我聽到這事後,啞然。
官家玩的這是哪一出!
賈充雖然是與皇後商議婚事,但若是沒有官家默許,誰又敢在賈充調任之際安排這場婚事。
這話是從宮中傳出來的,但其實若是官家有意隐瞞,又豈會傳出。而如今在這婚事闆上釘釘之際,這官家說出這話來,怕是為了保全自己。
畢竟他前腳才讓賈充前往秦、涼兩地當差,這後腳若是便直接讓太子與平陽賈氏的女郎結姻,這傳出去,多少有些說不過去,會落人話柄。
原本知道聯姻一事的沒多少人,倘若這件事沒成,日後也不會影響我未來的婚嫁,但官家此番這話,無疑是把聯姻這事搬上了台面。
這婚事能否說成還未可知,他如今這做法,不僅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還間接地敲打了風頭正勁的賈充。确實是夠陰損。
我不做聲色,看似舒坦的靠在憑幾上,實則心中也是煩悶。
“女郎!為何如此雲淡風輕!”珠娘惱道。
這嫁人之事是逃不過的了,索性便當送給公公的一個台階吧。
珠娘不知其中的彎曲,隻道:“我們女郎還不稀罕嫁過去呢!不就是皇後娘娘見我們女郎好。才想着讓我們女郎嫁過去的嘛,官家說的這是話,真叫人生氣。而且還不止這些......”
說到這,珠娘頓住,我看着她表情好似為難,于是誇張說道:“啊,還有啊!”
其實隻是為了緩解一下氣氛的舉動,但我這一說,珠娘便委屈的哭了:“他們還說.......說女郎‘短形青黑,眉後有疵’!”
我摸了摸我眉後的疤痕,不在意笑道:“确實是有個疵。”
珠娘見我不為所動,有些氣:“女郎原本的皮膚光潔透亮,這疵也是太子弄傷的!如今官家不管不顧,便說女郎的壞話。”
我聳聳肩。
珠娘說着說着,又将事情轉移到我身上:“女郎往後出門可不能不穿木屐,不再化妝了!要讓那些人瞧瞧,女郎生的又高又标緻!”
時人偏愛膚白身長,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若是不喜做這些,還怕他們說閑話嗎:“他們都喜歡說就讓他們說便是了,隻是我沒想到啊......”
珠娘疑惑:“想到什麼?”
我振振長袖,揚起下巴道:“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竟已在洛陽如此聞名。”
珠娘聞言,鮮少的給我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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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劉曜約我一聚,劉曜是少數知道賈南風與路南是同一人的人,所以每次與他見面前,倒是不用考慮是要穿女裝還是男裝,倒是舒坦。
如今這洛陽傳的沸沸揚揚的便是官家評賈女的一番話,這劉曜找我,應該也是因為聽說了這事吧。
去之前我預想着待會會發生的場景,想說他會不會說幾句安慰我的話,或者是讓我莫要為此言論而憂心,或者誇我長得好看之類的,以慰我幼小脆弱的心靈。
但事實證明,實際發生的情況與我想象的相去甚遠。
“你真要同那個傻子成親!”
我剛一進這酒館的隔間,便聽到那劉曜的怒吼,我趕緊上前捂住他的嘴,小聲道:“你瘋了嗎!”
司馬衷雖然是有個傻子的稱呼,但他好歹也是太子,大夥說也是私下說,怎會有人像劉曜這般肆無忌憚。
我見劉曜偃旗息鼓了這才松開手,還他自由。隻不過我方才倉皇,所以他這發髻被我弄的有些亂。
我找了個位置坐下說道:“你今日叫我來就問這事?”
劉曜聽我這麼說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然呢,還有什麼更重要的?”
賈府裡的人聽到官家說這話,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官家在說我生的不好看,說我性子也不好,這劉曜當真是與常人不同,一上來便是問我是否是要嫁人。
我無語的幫劉曜挑揀這件事的常人一般放的重點:“他說我長的醜,還說我矮黑。”
劉曜原本以為我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所以方才已是正襟危坐之姿,一聽完我挑的“重點”後,便放松了坐姿,開始整理我方才堵他嘴時弄亂的發髻。
劉曜整理着儀容,眼睛也沒看我,滿不在意道:“你還會在乎這個。”
我道:“我也是個女郎,自然會在乎這些。”賈南風這臉我也用了好幾年,被别人評價這些自然是不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