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淩霜也摸不着頭腦了,“給皇上看”的确是從衛素瑤口中說出,惠嫔一字也未提。
康熙目光越過去,問衛素瑤:“你要跳舞給朕看?”
衛素瑤被cue,戰戰兢兢走到康熙跟前,先是本能地搖頭,但是看到康熙後面的惠嫔一雙美目陰沉威壓,山雨欲來,她想到惠嫔昨日發怒拍案的樣子,說不怕是假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會得罪小領導,明天要被穿小鞋。
隻能認下。
衛素瑤哆嗦一下,“是,奴才想着,學都學了,不能浪費,便想在以後的節慶上,讓皇上、太後、太皇太後...皇後...”她調取記憶報菜名,“各宮娘娘...都欣賞到奴才的曼妙舞姿,隻不過奴才眼高手低,真正學了,才知天分有限,有礙聖瞻,目前已經打消這個念頭了。”
“真話?”
“極真,皇上。”
康熙冷哼一聲,譏诮道:“朕怎麼瞧你學得很好,轉圈既穩又快,如入無人之境,是個好苗子。”
好苗子...
衛素瑤苦笑,但隻露出一瞬,康熙面前,隻能使勁提拉嘴角,讓笑容人工變甜,“多謝皇上誇獎。”
被陰陽怪氣諷刺還得謝恩,苗子心裡苦啊。
康熙眼風在她臉上一掠,淡說道:“既如此,你當不負朕望,在中秋宴會上舞一曲才是。”
衛素瑤一呆,不知康熙安的什麼心,要她在中秋節宴會上當着王公貴族的面表演,殺了她吧...
她無助地看向惠嫔,惠嫔此刻平靜慈悲,老僧入定,漫然偏過臉去,仿佛人間事與她無關。
她又求救地看向賀淩霜,賀淩霜覺得作為人師,是該發言表态了:“皇上,素瑤雖然筋骨僵硬,缺乏天分,但好在身段佳,我會用心教她,讓她的舞姿...能看。”
賀淩霜不摻水分的大實話像一把飛刀旋進衛素瑤心髒。
有時候一個人穿越真的挺無助的。
跳是肯定不能跳的,她不情不願推辭:“皇上,奴才怕跳得不好,還是别了吧。”
康熙冷笑兩聲,調轉身去,眸中一下子寒徹,“惠嫔,這就是你千挑萬選看中的人?好一塊朽木疙瘩,朕勸你還是換一個吧。”
衛素瑤再度扶住柱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看着康熙的背影,心中費解。
看似要她跳舞,卻又好像不為這目的,看似嫌棄她木,卻又未對她疾言厲色,反而轉對惠嫔表示不滿。她覺得自己壓根跟不上康熙的腦回路,這大概就是“男人心海底針”和“聖心難測”疊buff吧。
惠嫔聽得康熙言,冷汗涔涔,不可置信道:“皇上...說什麼?”
康熙銳盯着她,“你心裡清楚,還要我說出來麼?”
惠嫔的心砰砰跳,低聲道:“……臣妾錯了。”
康熙呵了一聲,“你認得倒快,朕再不提醒,隻怕明日内務府都歸你管了!”雲淡風輕的臉上終于浮現一絲怒意。
惠嫔捏着汗巾的手心濕透,想要為自己辯解幾句,康熙卻一徑沿着廊子往前院走,留下衆人在原地,隻得跟他去。
白晃晃的日頭漸偏進廊下,滲入密麻紅木欄杆裡,被切割成條條光帶,再爬到康熙鞋上,沾着他一點袍尾,遠遠看去,像一條懸空遊動的小銀蛇。
前院敞亮寬闊,香風一陣接一陣吹撲上來,暖融融拂人面,如嬰孩的手。康熙步伐漸快,月白團花紋的缂絲料子纖薄垂順,在風裡一吸一蕩,勾勒出闊肩與緊窄腰身。
衛素瑤餘光不意間瞥見,心裡咯噔一下,泛起奇怪感覺,她想捕捉,卻撈了個空。
-
康熙走後,惠嫔呆站一會兒,凝思暗想,不發一言。
衛素瑤見主人似乎已遺忘她,便打算收拾酸乏身體,回屋休息。哪知惠嫔看着陷入思緒,其實眼睛一直虛望住衛素瑤,看見人一動,立馬叫住:“素瑤,過來。”說罷她轉身往屋中去。
衛素瑤歎了口氣,拖着身子,讪讪跟着惠嫔走,這種感覺特别像闖了禍後被領導喊進辦公室,心知等待自己的是場暴風雨,難免害怕。
惠嫔坐定了,叫秋興沏茶,靜靜喝了兩口涼茶,滋潤心肺,舒出一口氣,“去外面候着。”
待秋興關門外出,惠嫔方雙眉挑高,質問衛素瑤道:“你方才為什麼拒絕皇上?”
來了來了,果然要問。
“跳個舞要你命了?”
衛素瑤猶豫片刻,真點了下頭。
惠嫔扯了嗓子冷笑,“本宮看來是請了一尊金貴大佛,要好生供着才是,本宮真是一點不想看到你。”
衛素瑤心想,那敢情好,目含期待地詢問:“那奴才明日起,是跟着小冬瓜他們灑掃庭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