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瓶,雖然暫時還未能驗其藥性,但我方才用清水化開,認出了裡頭一味蛇藤,這蛇藤之毒,毒的是人的心神,在我們藥師的手上,它也常在治療外傷時,用來麻痹病人的神智,以防病人因劇痛掙紮,影響醫者處理傷口。”
白皎又向陸鳴筝追問到:“貴司趕到時,除了這三瓶藥,可還有其他線索,諸如藥方、藥器之類?”
陸鳴筝搖了搖頭:“我們當時趕到鎮上,那些神秘人行醫的醫館早已人去樓空了,我們一路追截,才抓獲了一人,搜到了這個木匣,那人一見來不及毀匣,索性服毒自盡。海甯鎮的人對這些神秘人感恩戴德,不肯配合,問不出來其他線索。”
“不過。”陸鳴筝一頓:“我們當時為了追捕,查到鎮外野墳場裡有他們的行蹤,幾個新墳刨開,裡頭的人死狀慘烈,鎮撫司的隊醫查驗過,皆是中毒而死,且其死狀各異。”
林昭昭皺起了眉頭:“難道薔薇樓的人,用活人試毒?”
“海甯鎮封鎖疫情,連朝廷都沒有他們的消息,這些神秘人又是如何得知?且這治療痨疫的藥粉,用的都是極珍貴的藥材,海甯鎮我從前做遊醫時也曾去過,那不過是個小漁村,鎮上的居民斷然用不起這樣的藥,這些人用活人試藥,斷非醫者,做這種沒有回報的買賣,我隻怕……”
“隻怕這海甯的疫情,就是他們的手筆!”
白皎臉色鐵青:“控制住了,他們就是救了一鎮之人的神醫,若是控制不住,骧國要付出的何止數百條人命,五十四年前,南骧一場疫病,幾乎削減了全國五分之一的人口,那是繼北戎之戰後,南骧受到的最重的一記重創,如今竟有人設法在骧國炮制疫病,若是當年的地獄之境重現,他們打算如何收場!”
“他們預備了治病的藥物,事情就還不到最壞的那一步,起碼他們的目标,不是要覆滅整個南骧,但他們既然已經嘗試散播疫病,圖謀一定遠不止于此,海甯不過是他們一場小小的試驗。”
白皎看向白清:“師兄,治病驅疫,乃是我們醫者本分,我們青羊谷必得派人去往海甯一趟,查明在海甯州散播的,究竟是何疫病,也能盡早加以防範,若是來日此病在南骧傳播,我們也不至于束手無策。”
陸鳴筝走到他們兄妹二人身前:“不瞞谷主,我們此次入谷,也是想請谷主派人同我們一同往海甯再走一趟,海甯鎮百姓閉口不言此次疫病,那就隻有讓醫者入手,方能查清海甯鎮上究竟發生了何事,畢竟人的身體是不會騙人的,生過的病,用過的藥,憑青羊谷的醫術,必能探查其究竟。”
在這事上,就是謹慎如白清,也沒有多加猶豫,畢竟事關疫病,五十年前的骧國大疫,他們師兄妹幾人雖沒有親遇,但他們的師父便是從那次災疫中死裡逃生,這些年來,他們從不曾放棄研究當年的病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若是災情重現,他們青羊谷能夠力挽狂瀾,不至于讓骧國重現當年那樣的慘案。
“這些病人的病程以及療法,都是難得的範例,就算鎮撫司不說,我們青羊谷也必定會走這一遭。”
老谷主之所以選中白清,做青羊谷新一任谷主,不僅是因為他的能力,也是因為他是師兄妹幾人中,唯一一個繼承師父從前的志向,苦心鑽研疫病的人,這次海甯鎮出事,他自然是想要親自走一趟。
旁人或許不了解白清,可白皎與白清一同長大,怎會不知道白清此刻的心思:“師兄,我們青羊谷已經在薔薇樓一事中冒了頭,你若是在此刻離開青羊谷,恐怕薔薇樓的人會趁虛而入,伺機報複,你身為谷主,此時不是出谷的時機。”
白清又何嘗不知,況且師父的身體面上雖好,實則内裡已現油盡燈枯之狀,師兄妹幾個人,唯有白清知道此事,師父三令五申,不許他告訴旁人,他的意思,生老病死乃是常情,既然回天乏術,就不必無端叫人憂心。
若是在他出門時,老谷主有個三長兩短,那谷中必定上下不安。
“師兄,這些年無論是你還是師父所做的關于疫病的書稿,一向都是由我整理謄錄,雖不能說爛熟于心,但我也是認真研習過的,你若是信得過我,這次海甯鎮就讓我去,我必将海甯鎮疫病的資料好生整理帶回。”
白皎年紀雖小,可一手好脈息也是出了名的,這一次既然是去為海甯鎮民查體,那由白皎前去再合适不過,白清猶豫片刻,終于還是點頭:“好吧,就由你和指揮使大人走一趟,你記住,此次前去,不是一般的治病救人,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你要知道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