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溫潤男音傳入耳中,如珠落玉盆,聲清韻雅。
聽起來并不像衛規庭中人那般兇巴巴的樣子。
诶?不是衛規庭的人?
姚念芸大喜過望,遂直起身,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人。
眼前的青年長身玉立,同樣是綠白門服,穿在他身上卻是格外出塵飄逸,頗有幾分仙人姿态,墨發隻單單用一隻銀冠高束。
面容皎潔如玉,鼻梁高挺,眉目間帶着淡淡笑容,眼尾卻微微上挑,捎帶着幾分潋滟桃花色。
周身氣質又像清冷的月,流淌着冷意,硬生生将那股勾人旖旎沖淡了些。
她還沒見過妖媚與清冽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可這眼前的青年卻是剛好自洽,多一分則過魅,少一分又顯得寡淡。
“大師兄……”
後邊傳來方才與她說話的守門師兄聲音,姚念芸心神一震,是大師兄溫無越。
完蛋,她竟然光明正大跟同門一起違反門規,還被溫無越給當場抓住了。
她心懷忐忑,下意識捏着手指,把口裡的饴糖咽下,不太敢擡眼看他:“大師兄,我……”
化作黑貓的嗣靈躲在她懷中努力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
又是那股熟悉的威壓,它先前修複小世界,試圖繼續按照原定的書中劇情往下走時感受過。
是強烈的憤懑與不甘,帶着濃厚殺意,甚至還試圖沖破它布下的禁锢。
若不是有天道援助,恐怕那股不甘早已突破界限,連帶着影響相鄰的其他小世界。
它書裡的這個男主,一點都不簡單,甚至有時候連它都瞧不出其内藏的心思。
溫無越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多言,垂眸朝那位守門弟子說道:“你先回去吧,姚師妹且随我來。”
姚念芸惶惶不安地跟在他身後,擡眼看了一下那道孤高身影,撇了撇嘴,暗中與懷中的嗣靈交流。
【墨墨,他不會真的罰我吧?】
【這,應該…不會吧,按理說男主他人品還是挺不錯的……】
一人一貓在識海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自然也就沒看到溫無越眼中一閃而過的晦暗之色。
姚念芸,當初帶領過的那一批,新進門的弟子裡最小的那位師妹。
在栖雲宗中默默無聞,平時偶爾替些相熟的弟子帶點不重要的俗世小玩意,犯點無傷大雅的小錯。
對他以及其他幾位同門弟子似乎格外依賴,外出做委托任務時都會給他們帶禮。
他的九曜祲法陣……就差一個人了。
掩去眸底肅殺之意,溫無越重新挂上那幅常人所熟悉的模樣,待來到一處幽靜之處後才轉身回頭對她喚道:“姚師妹,方才你……”
姚念芸猛地從跟嗣靈的聊天中回過神來,低頭喃喃自語:“嗯?啊啊啊,大師兄對不起,你罰我吧!”
“姚師妹不必這般拘謹,師兄不是那種墨守成規、迂腐的人,更不會罰你抄十遍門規的。”
對上他戲谑的眼神,姚念芸臉上微紅,仿佛一個偷吃饴糖被抓包的稚童般局促不安。
原來剛剛的話,他都聽到了,那豈不是全部都聽清她跟守門弟子的話了?!
完了完了……
眼看着面前人的頭顱越垂越低,溫無越神情不變,扶起她:“隻是不知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門裡發生了什麼事呢,姚師妹可否都跟我說說?”
聽及此話,姚念芸愣了一下。
門裡發生的事?
這她怎麼知道,自己這個異世孤魂也不過是剛來這裡半月。
那半月裡,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外面蹲守找人。
“我不太清楚诶,大師兄。”
見姚念芸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溫無越也不為難她,隻是囑咐她幾句要好好修煉後便準備離開。
她喊住欲轉身離開的溫無越:“诶,等等!大師兄,我有東西要給你,請稍等一下。”
原主外出下山一向都會給溫無越,以及其他同門的幾位相熟師兄師姐帶點奇趣的小東西。
不就是職場那套人情世故嘛,她懂她懂。
隻是這次回來得匆忙,光顧着逃命了,并沒有精挑細選出什麼特别有意思的小玩意。
思來想去,姚念芸在腰間的荷包中翻找了許久,才将原主藏在角落裡的青山毫摸出來。
她的荷包算是那種小一點的乾坤袋,能裝的東西不多,比不得大乾坤袋,但有勝于無。
那是一隻通體青綠的毛筆,筆杆頂端處卻是别出心裁設計的同色浪花紋,垂着一粒以銀鍊銜接的碧玉。
至于制作筆頭所用的毫毛材料,她不是原身,也看不出其中的門道,隻是覺得分外柔韌,用來寫字應是極好的。
“唔,這次回來得匆忙,沒來得及給師兄師姐們選到更好的東西,下次吧。”
姚念芸不太自在地往後挪了一步,而後眉眼彎彎地望着他,繼續說道:“下次給師兄帶更好的,師兄可不要嫌棄這個哦。”
幸好原身要送禮的人并不多,要是整個栖雲宗都送一遍,再多金山銀山都不夠原主揮霍的。
“這是?”
溫無越有些驚訝,似是沒想到姚念芸會送這個給他。
少女手中的毫筆瞧着成色并不算頂尖的那種,但勝在其構思巧妙,筆杆做成了類似海浪拍岸的形狀,令人眼前一亮。
他接過青山毫,筆杆處似乎還殘留着贈送之人慣用的茉莉香氣。
絲絲縷縷,萦繞于身側。
指腹輕輕摩挲,溫無越垂眸看向靜靜躺在掌心處的毫筆。
筆身處尚且還留有少女的餘溫。
隻可惜,他從不用筆。
上世被人強行用筆挑斷手筋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掩去心中逐漸滋蔓的戾氣,恢複成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