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靈扒緊了姚念芸肩上脆弱的衣料,望着她依舊倔強的側臉,嘴唇嗡動,不知該說些話什麼好。
作為嗣靈,它自然也知曉方才那道劍訣,已是她以目前的靈力,能使出最大威力的招式了。
可若是那琴女在這般情況下都無礙,那她們很難走得出鳴鶴布置的這處陣法,也有可能要葬身此處了。
狂風大作,突如其來的疾風卷起散落于地面的竹葉,彙聚成一個球體後爆開。
萬千竹葉紛揚落下,如同下了一場竹葉雨般,地面鋪了滿滿的一層竹葉,險些要沒過人的膝骨。
自竹葉球中走出那道熟悉的身影,姚念芸瞳孔一縮,腦中思緒萬千,不可置信般看着琴女。
“呵呵……”
琴女周身圍繞着一圈淡淡的銀輝,她拂去衣袍上的碎竹葉。
抱着蒙塵的古琴于空中屈膝而坐,擡眸掃視角周遭一圈,随即凝眸定定看向姚念芸。
如同看待一件死物般,眼神冰冷得似乎沒有一絲溫度。
姚念芸瞳孔一縮。
怎麼會一點水花都沒有。
那可是她全部靈力所凝成的劍訣,居然對琴女一點作用都沒有嗎?
竟然傷不了她一分一毫?
姚念芸擡頭,死死地盯着空中那道身影,警惕着琴女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修道者果然足夠狡詐,吾都險些被你傷到。”
琴女所說的話也如同琴聲般悅耳動聽,語氣淡淡,令人聽不出底下暗藏的情緒。
眼前人說的話過于平靜,姚念芸竟一時判斷不出她想做什麼。
琴女雙手撫上琴弦,琴身震動,似昭示着它主人極度的憤怒。
起初是平和舒緩的琴音,不過片刻鐘後變得癫狂躁動起來。
愈發激蕩的琴音響徹天際,那琴聲中蘊含的激烈情緒,竟足以令天地變色。
金烏一點一點落下,日光熹微,圓月占據絕大一部分的天幕,散發着冷峻的銀輝。
“呃……”
無數道琴音被灌入腦中,姚念芸面上細小的青筋暴起。
識海震蕩,連帶着顱骨仿佛要被琴音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殘片。
萬蟻噬心般的痛感由内向外蔓延,五髒六腑似被擠到了一塊去,痛得她險些忍不住在地上打滾。
姚念芸捂着腦袋,試圖隔絕那不停灌入腦海的奪命琴音。
琴女手上的古琴激烈顫動,越發快速的動作使得琴身都加深了幾分震顫。
似是要迫不及待飲用她的血肉來浸潤自己的絲弦。
耳膜似被琴音震破裂開,從耳廓處留下幾道蜿蜒血痕。
姚念芸雙手重重垂下,頭顱歪斜,眼神呆滞無光。
瞳孔渙散,似有了死意。
【念芸!念芸!!】
嗣靈急得在姚念芸耳旁大喊,卻沒有辦法再次附身在她身上,助她一臂之力。
倘若再次附身的話,她定會因為它的強行附身而三魂盡失,屆時真的會成為活死人的。
嗣靈嘶咬着姚念芸的肩膀,試圖令她回神。
暗處似乎有白光閃過,識海被突然灌入一道清涼的靈力,舒緩了周身的痛楚。
突如其來的靈力将她的神識喚了回來,姚念芸強行硬撐着身體,才不至于暈過去讓自己倒下失去神智。
原本白嫩掌心被她猛然掐緊,直至掌心處被掐出見血的痕迹後才艱難地回神。
不能死,她還要回家……
存着這樣的念頭,姚念芸強行命令自己睜開雙眼,伸手摸向負于身後的琴,将它拉至身前。
五音十二律,宮商角徵羽。
木火土金水,角徵宮商羽……
木對角、火對徵、土對宮、金對商、水對羽。
掌心下的琴弦冷如霜雪,透着一股鑽心的涼意。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靈力回來了一些,五感比先前的要敏銳了許多。
姚念芸席地而坐,雙手撫上琴弦。
流水般的琴音傾斜而出,滌蕩周遭的煙塵。
嗣靈默默縮到她發間,不敢出聲打擾。
隻是微微顫抖的尾巴透露出它不安的心情。
如果他們今日……
不對,它不該想這些的,既然沒有辦法承受她所受到的傷害,那麼就由它,替她去分辨琴女的琴音。
姚念芸下意識擡頭,望着懸在高處的琴女。
琴女彈撥間,指法有如行雲流水般的流暢。
明明是簡單的幾個動作,卻讓姚念芸徒然生出一股她便是琴,琴便是她。
二者合二為一,相輔相成的感覺。
琴音卻變得越發急促起來,那聲波餘音繞耳而不絕,沉重中帶着憂思,令人心生絕望、放棄抵抗之意。
是宮調式的曲子嗎……
心緒似乎也受到了那琴音的影響,變得徘徊猶豫。
姚念芸有些遲疑地想彈下與之相克的角音,卻被嗣靈打斷,它焦急地喊道:【不是宮音,是商音!】
不疑有他,姚念芸聽從嗣靈的指引,奏起與商音相對的徵音。
聲波驟然停住,原先在腦海中攪得她痛不欲生的琴音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