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太宰,你覺得我們殉情的原因是為什麽呢?
你為什麽想死?
我好像還沒問過這個問題。」
绫梅想起了剛才友利欲言又止的話,她想說什麽呢,一點也不難猜,大概是類似「抑制夏洛特的藥已經出現了」或是「需不需要讓乙坂奪走妳的夏洛特」之類的話,而說不出口的原因大概也是怕拾物者一消失,她就會去尋死吧。
少年的聲音異常平靜,
「那為什麽人總想活着呢?總有那麽幾個時刻,我會想努力維持生命,當下會想着『隻要幾分鐘就好,拜託讓我活下來吧』之類的事,可是那樣的時刻太少了,除了那種時候以外,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呢?妳怎麽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少女也轉頭望向自己這邊的窗戶,
「我想,能夠使夏洛特消失的方式已經出現了,但是友利好像很害怕拾物者一消失,我就會自殺。」
少年輕笑,
「喔?那妳會嗎?」
「會的吧。」
「那我要問了,妳為什麽想死呢?
我也沒有問過吧。」
她放在腿上的拳頭微微攥緊,幾度張嘴,又閉上,想着什麽話該不該說,
「我隻是不被需要的存在而已,如果一輩子不能為自己的人格活着,那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沒有人知道她所謂「被需要的存在」究竟是什麽,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東西,别人怎麽可能懂,所以太宰治是無法回答的。
「可是,我同時也很好奇,如果就這麽順其自然,讓夏洛特自己消失,在那之前的時間裡,我又會經曆什麽?
如果在那之前,能夠找到活下去的意義,我是不是就能繼續活下去了…」
這番話聽起來真的很像藉口,但少年的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想來也是相信她對于這件事的好奇不假。
車子停了下來,望向窗外,绫梅怔住了,這裡…
是竹取輝理所在的醫院,她回頭看向太宰治,報以疑惑的神情,對方卻笑了笑,
「我聽說伯父已經恢復了意識,才覺得妳一定會過來。」
兩人走進醫院,绫梅覺得走廊的燈光有點刺眼,一定是因為前幾日熬夜的緣故,病房的門被打開,卧在床上的男人将視線投來,看着女孩的臉和頭發,久久不語,深紫的眸底是一絲不易察覺的透徹,對某件事情的明确,
「绫梅…」
聽見他唸出正确的名字,少女呆呆地站着,眼睛好像有點腫脹,老實說直到剛才,她都以為這隻是熬夜帶來的影響,然而此刻眼球卻愈發酸澀,她以為自己差點就要失去唯一的親人了。
竹取輝理的臉染上擔憂,就要下床來,她趕忙迎上去,對方卻隻是撫着她的臉頰,随後緊緊抱住她,少女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淚流不止,大概是因為知道爸爸沒事的心情太過激動,才會如此…
如果連她隻是想到失去父親,都會有如此大的情緒的波動,那如果今天是她死去,竹取輝理會怎麽樣?
她原本,隻是在心中這麽想着而已。
「爸爸,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訴你。」
聞言,她身後的少年臉色驟變,
「其實我的夢想,是接受死亡。」
聞言,竹取輝理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發青了,
「為什麽…妳可知道妳媽媽…她崇尚一切生命啊!」
竹取輝理擡起手,又無力垂下,
「妳為什麽…會是這樣…」
男人失望的眼神宛如一支易碎的瓷勺,緩慢地剜着她的心髒,那般鈍痛,早已勝過眼睛的酸脹。
「爸爸,你一定對我很失望吧,但是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何存在了,今天告訴你這件事,我隻不過是想提醒自己要更加珍惜之後的時間,隻是這樣而已。」
她眸色晦暗,輕輕揎開竹取輝理,朝外頭走去。
一直緘默着的黑發少年隻是看了那個神色呆滞的男人一眼,随後也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