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次沒休息好的人是路塞爾呢。”
等女仆離開一段距離确認聽不見,維希這才一步步走來,微微俯身,站于科斯特身旁,面帶笑意地緩緩開口,一派溫和氣質。
他肩膀寬厚,身材高大,看起來十分可靠,頗具男子氣概。清絕俊美的相貌,多一分過于剛毅堅硬,少一分則略顯女氣,不多不少,正正好,足夠大街上走一圈收獲無數懷春少女的芳心。
此刻就有幾道若有若無的視線投來,科斯特看着這人卻對自己的魅力毫無所覺,不提昨天的事,隻說邀請他一起共用早餐,隐約明白了什麼,淺淺一笑,自然答應。
到了餐廳,維希幫他拉開座位,然後才坐在旁邊,莉莉絲則在科斯特斜對面安靜地用餐。
沒有了大批随侍的仆人,伊蓮茨坐在主位,臨走之前她還有許多事,用完早餐就要去處理,所以吃得很急,牛排的醬汁都沾到嘴邊,淑女禮儀、皇家風範全然不顧,也不知昨晚莉莉絲使用了什麼幻術,一下子檢查出所有内應,伊蓮茨全然沒了後顧之憂,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拿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打小報告。
那邊風卷殘雲,這邊細嚼慢咽。
見科斯特吃的不多,維希放下刀叉,眼神關切道:“怎麼吃得這樣少,昨天的事影響到你了?”
科斯特喝了口甜菜湯,啞聲道:“沒有,因為我一整晚都在想你,沒睡好。”
“噗!咳咳咳……”
伊蓮茨驚得倒吸一口涼氣,被嚼到一半的肉塊噎住,一時間臉色青紫,為了活命,猛錘自己兩下,嗆得邊咳嗽邊喘氣。莉莉絲舉着叉子的手也僵在半空中,嘴巴不自覺張大。
“我……”
維希早在心裡準備好的一大段話,就等路塞爾接話,然後按步驟來,順理成章地将自己的意圖合理化,結果沒想到路塞爾僅用了一句話就堵了回去。
對自己戰力毫無所覺的科斯特低頭又喝了一口湯,擡頭看見混亂一片,茫然四顧 ,最後與維希對視,問道:“怎麼了?”
他昨晚是真的不懂,想了很久也沒想到破局的方法,附贈一晚上的噩夢,所以隻好選擇打直球詢問,怎麼幾人的反應奇奇怪怪的。
溫暖的甜菜湯騰起熱霧,滋潤喉嚨,此時有些呆愣的少年舔了下嘴,皓齒紅唇,透露着一種純潔的欲望。
心髒瘋了似得跳動,像是落入陷阱的鳥,猛撞荊棘制成的牢籠,對提前心動的一方來說,喜愛之人的無意撩撥總是既痛苦又幸福,科斯特的一字一句,字字如珠落玉盤,清脆而沒有間斷,顆顆蹦到心弦上。
維希壓下激蕩的情緒,強制喚醒近乎暈厥的腦子,看戲的局外人不知,但他可太清楚路塞爾的性格了,他可是能将情話當糖豆撒的人。
維希艱難地維持住常态,笑道:“在想我什麼?”
科斯特輕呼出一口氣,吹散熱霧,認真道:“我讀不懂你的内心,到底願不願意去塞納姆。”
維希呼吸有一瞬的停滞,讀懂我的心?路塞爾,我何嘗不希望你讀懂?可你又真的能讀懂嗎?恐怕那時會吓跑你吧。
這想法的誕生本該讓人感到苦澀和壓抑,但抛開它不提,維希有種出奇的解脫,其實路塞爾的種種迹象表明,或許他猶疑的問題很好解決,或許他昨晚暗中調開路塞爾,與伊蓮茨商讨的計劃一步也用不上了,于是維希也直白道:“若我說我想去呢。”
“那就去呗!”
正和他意!
科斯特攥緊了手中的銀制湯勺,湯汁穩穩沒有灑出,神情也沒露出半分破綻,但語速上還是暴露了,接話太快,很難不看到維希眼中閃過一瞬難以掩飾的錯愕。
他立馬揚起笑容,補救道:“我們是夥伴,當然要彼此陪伴啦。”
維希扯起嘴角,低笑一聲,知道路塞爾會答應,但沒料到如此果斷,他這算是又被寵了一回吧。
所謂愛情,是沉入悲哀之河的沙金,不肯淘金的人,停滞于貧窮的不幸裡一遍遍從河底撈上來沙子,淘金者淘上來的也不全是金沙,萬千淘金者無功而返者不知凡幾。
暗戀者就像被排擠到邊緣的淘金者,夜間出工,泡在冰冷的河流裡承受無限的痛苦可能到最後也沒有回報。或許在别人看來這是愚蠢的行為,但對癡迷成魔的淘金者來說,隻要一直淘金,總會有意向不到的收獲。
維希對此深信不疑,但他又不會完全固步自封,他不是苦行僧,他有野心,他想占領最豐富的金礦,他要為他的愛人打造一座金殿。
隻要等他把一切舊事都解決。
維希攥緊了拳頭,面上不顯,溫聲道:“再吃點東西,今天還要趕一天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