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胎的聲音如同按下暫停鍵一般靜止,眼底的殺意再次浮現,左側的孩童死死地盯着他,語氣冷得人發慌。
“你說什麼?”
“說謊!你在說謊!”
右側孩童的聲音刺耳,染血的蒼白面孔在眨眼間移動至甯钰身前,漆黑的瞳仁一動不動地注視他的雙眼,兩片毫無血色的嘴唇上下開合,露出口腔裡不規則的密集利齒。
“你不是媽媽的孩子,你不是怪物!我們才是!”
嘶吼帶着低頻尖嘯貫穿大腦,腥風近在咫尺,甯钰兩眼緊閉,渾身緊繃地朝一側别過頭去。
“他和媽媽一樣。”左側孩童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冰涼滑膩的手指按住甯钰的後腦,狠狠向下一摁,“他是媽媽做的人類,他是人類,4520。”
“人類,咯咯,人類……”被稱作4520的孩童陰恻恻地笑出聲,連帶着另一個孩童一起,擺動背後長蛇般的巨木退至樹籠的中心,“原來人類也被媽媽丢下了,我們都是被舍棄的失敗品,咯咯咯……”
束縛在身上的荊條稍稍松了些力度,被劃開的皮肉已經疼得沒了知覺,甯钰在這股麻木中找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他抓住雙胞胎出聲的間隙,搶先發問。
“她人呢?那些人帶她去哪兒了?”
兩道視線直直地回望向他,4520咧開嘴角,話語不明不白:“壞人說,建成大半了。”
另一邊的4521也露出利齒,跟着打啞謎:“壞人說,要迎着日出的方向。”
4520繼續道:“媽媽本來可以帶我們走的。”
4521接口道:“但是他們關上了小白樓的門。”
“媽媽帶走了小怪物。”
“媽媽沒有選擇我們,我們是失敗品。”
細枝纏上身體,倒刺再一次刮破皮膚,甯钰的手臂上立刻出現了魚鱗般的菱形傷口,但雙胞胎這一回顯然是奔着死手去的。
枝條将他倒吊至樹籠的上方正中央,纏上兩腿的枝條驟然發力,像是想要将他逐步拆解撕裂。
暴漲的疼痛順着腿根直沖大腦,甯钰急不擇言:“她到底在哪!!”
發力的枝條懸停在半空,兩個瘦小的身影被黑暗吞沒,幾道綠熒晃過,慘白的面孔又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他們沒有理會甯钰的質問,四隻漆黑的眼球倒映出甯钰僵硬緊繃的表情,稚嫩的聲音接連響起。
“它不喜歡我們,它會把我們吃掉。”
“是媽媽把我們變成了怪物,是媽媽丢下了我們。”
兩道身影連接着粗厚的樹枝高高升起,風鼓起他們衣擺上的棕黑色花紋,比起布料本身的紋路,那反倒更像是被血反複染透留下的痕迹。
……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
“我們要把媽媽吃掉,這樣就能永遠和媽媽在一起了。”
“永遠,永遠。”
身上的藤蔓開始收緊,雙胞胎唱起了童謠,像是要把他作為母親的替代品,同樣吞吃入腹。
清脆的笑聲在黑暗的樹籠内回蕩作響,甯钰被渾身的冷汗浸濕,他垂下眼眸,急切地思考着應對之策。
不能停在這裡,必須找機會脫身。
手臂上的藤蔓收緊到極緻,小臂被勒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他奮力壓下手肘,繃緊臂肌試圖夠向自己腰後的匕首,指尖勾住了刀柄的末端,一點一點挪動着冰涼的金屬制器。
皮肉被拉扯到發紫,那把唾手可得的匕首卻遲遲無法出鞘。
尖利的刺棘直奔甯钰的心口而去,死亡的徹骨深淵再一次逼近。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嘭——!
爆破的聲響震耳欲聾,灼熱的光亮瞬間吞噬樹籠,火舌舐過籠頂,栓着甯钰的枝條被火勢引燃,在頃刻間驟然崩斷,身上的束縛一松,重力拖着他的身體直墜至籠底。
血液從道道傷口處湧出,他撐地的手臂陣陣發麻,險些一頭栽倒站不起身。
烈火洶湧,連空氣都被灼燒得扭曲變形。
高懸的日光穿過深長的坑道,直直照入藏在土底的樹籠内部。
火花噼啪作響,呼嘯的風聲破空而至,黑影手持赤斧以破竹之勢沒入樹籠底部。
4521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痛呼,瘦小的肩頭立即炸開了一片血花,血液噴濺而出,潑了不遠處提起斧頭的李鸮一身。
淌落的赤色漸漸淹沒眉眼,那隻橙金色的眸子在猩紅中格外奪目。
李鸮如同一尊從屍海中爬來的修羅,他眉宇低垂,目光中含着不帶任何憐憫的殺意,正毫無波瀾地提着手中粘血的斧頭,朝着負傷的雙胞胎步步緊逼。
他的氣場駭人,雙胞胎二人一時間都忘記了攻擊,下意識地往後倒退,無比警惕地盯着眼前這個逐漸變得異常危險的獵物。
好不容易扶着殘存的籠壁起身,甯钰看着眼前擋在自己和雙胞胎之間的身影,條件反射地往前走了幾步,試探地喊道:“……李鸮?”
橙紅的火光搖曳,李鸮聞聲側過頭,刺眼奪目的橙金色眼眸倒映着熊熊烈火,他厲聲喝止甯钰繼續靠近的腳步:“……别過來。”
甯钰的呼吸一頓,潛意識裡的不安徹底占據了所有神經。
“東西在車裡,兩天之内到第二個坐标找到白鴿,他會告訴你關于你父母的事。”
李鸮回過頭,向前壓低重心,聲音如重雷般在甯钰身前炸響。
“現在,立刻,帶着東西走。”
“要是敢回頭,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