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不是人類能有的反應速度和力道。
甯钰堪堪閃避着剩餘的攻勢,驟然閃現的銳刺擦過脖頸,裸露的皮膚上迅速腫起一道創痕,血液在發紅的傷口内蠢蠢欲動,似乎随時都會流淌而出。
他的額間冒着冷汗,高頻率和死亡擦肩而過的窒息感堆積成山,胸口像是一團包着火焰的紙,随時都會被洶湧的疼痛吞沒燃盡。
血戰無休無止,雙胞胎戲弄般地散開肉枝,看着二人在交織的攻勢下竭力反抗,發出一聲聲怪異的嬉笑。
前後的退路全被封鎖堵死,高聳的枝幹直指天際,完全斷絕了生還的可能性。
長時間的鏖戰幾乎把甯钰的體力消耗一空,他的呼吸逐漸紊亂,提供給李鸮的火力支援也開始出現斷層和失誤,無形的壓力重得他喘不過氣,隻能堪堪跟上節奏飛快的戰局。
他牙關緊咬,快速往槍膛裡填入子彈,隻是完全沒想到,先一步要掉鍊子的竟然會是傷勢較輕的自己。
反觀另一位重傷的傷員,不僅行動毫不受限,甚至還有無底洞一般的體力,一把赤紅的消防斧在手中掄得獵獵作響,速度和力道絲毫不減,看起來完全沒受雙胞胎的牽制幹擾。
怪異的地方就藏在這些細微之處。
甯钰擡起槍口再次瞄準雙胞胎,他發現李鸮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如果将李鸮先前應戰的動作定義為經驗下的理性判斷,那他現在的迎敵狀态,就更像是出自生物的狩獵本能,純粹且固執,似乎不緻雙胞胎于死地,就絕不會離開遊樂園半步。
李鸮像是在遏制着力量的攀升,每一次放手攻擊後,都會出現不易察覺的片刻停頓,他逆光的橙金眸光忽閃,如同一盞正在掙紮的搖曳明燈。
甯钰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理由,單論情況而言,速戰速決才是目前的最優解,都到了現在這份上還把底牌藏着掖着,多少有點舍本逐末。
“别顧慮!有什麼辦法你直接用!”他顧不上心頭對李鸮留有的畏懼,想着要先解決眼前最緊要的威脅。
火光帶着子彈接連出膛,正當他再次打開槍膛塞入子彈時,存放彈藥的腰包中,卻隻剩下最後幾顆孤零零的霰彈。
來不及猶豫,甯钰撲身躲過地下冒出的尖刺,快速填入所有的子彈餘量重新上膛。
最後的子彈顯得尤為珍貴,他沒法再像之前那樣靠着彈藥的火力壓下一頭,那些枝條的硬度堪比刀斧,近身交戰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快想想,必須要想想其他辦法。
甯钰克制着扣動扳機的沖動,靠着身體的條件反射堪堪應對突襲,他的視線四下搜尋着可能存在機會的突破點,一轉眼就看見了停滞在原地的李鸮。
李鸮像是在忍耐什麼一般低垂着頭,緊抓着前額的手背上青筋鼓起,他渾身的肌肉緊繃,像是一頭随時會爆發的應激鬥獸。
雙胞胎也抓住了他停頓的間隙,并起漫天的枝條朝他驟然捅去,這緻命一擊帶着殘影和風鳴,勢在必得地要将他置于死地。
甯钰的動作趕在雙胞胎之前,彈道掩護着騰飛的腳步,他伸出手猛地向前一推,任由奔跑的慣性将自己和李鸮撞得翻滾在地,枝條頃刻刺落,瞬間将李鸮原本站立的位置貫穿紮透。
氣血一下子擠上大腦,甯钰立刻翻過身,一把拽起身旁的李鸮:“你在幹什麼?!”
李鸮毫不留情地掙開他的手臂,額前的發絲已經完全被汗水打濕,上身的衣料全是沁透的痕迹,那隻橙金色的眼睛異常耀眼,如同一顆會發光的琥珀。
“滾開。”他低沉的聲音越發沙啞,在壓抑之中道出最後的警告,“……别管我。”
強烈的異香沿着雙胞胎的枝條彌漫開來,甯钰騰不出手阻攔往自己鼻子裡鑽的香氣,氣味順着他的鼻腔直達大腦,像一層始終揮之不去的細密薄紗。
花圃内殘存的花卉像是收到信号般同時生長鼓起,龐大的氣壓從内向外席卷而來,整塊場地被盤錯交織的肉樹枝幹包圍環繞,如同為他們二人精心設下的狩獵圍場。
蒼白的枝幹交疊擰轉,在半空中劃出難以預測的詭異曲線,尖刺摻雜着雙胞胎的獰笑,如同天羅地網般直直刺向他們所在的位置。
毫無躲避縫隙的枝條迎面拍下,眼前瞬間鋪開了那片布着細線的低維空間。
甯钰來不及反應,帶着共鳴的聲音就已經先一步脫口而出。
「——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