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
“去頭車,亮黃燈一般都是有大事要說。”楊飛辰領着他穿過車廂,又轉進下一個金屬彎道,“正好帶你認認咱們的兩位頭頭。”
兩個人一問一答,甯钰也在隻言片語中大緻拼出了候鳥的組織架構。
傳聞的消息有五成屬實,除去重型挂車,候鳥車群前後還有無數小型車隊開路偵查,而關于那節最神奇的物資車廂,楊飛辰雖然沒有正面回答,隻是看他反應,好像又真的确有其事。
轉過通道,車廂一下子擠滿了人,人頭攢動的隊伍正慢吞吞地往前挪動,兩人排到了隊末,跟着隊伍一晃一晃地邁進。
隊伍後方的幾個人發現了楊飛辰和甯钰,自然地朝他們打了招呼,偶有對甯钰實在好奇的人會來多問幾句話,都被楊飛辰笑罵着“别欺負新人”吼了回去。
甯钰被他們這股莫名自來熟卻又友好的氛圍感染,他本就健談,這下不禁也打開了話匣子,跟着幾人侃起大山來。
他這頭還在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送貨途中的經曆,身後就忽然沖來一股蠻橫無理的暴躁力道。
撞擊帶着勁風,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向對側桌角,幸好楊飛辰及時拉住他,否則這一磕大概率會立馬挂彩。
甯钰隻覺得莫名其妙,站定後皺起眉迎上了那對陰鸷的眼珠。
對方的視線帶着不加掩飾的惡意和嘲弄,猶如毒蛇的信子般,黏膩地将他上下舔了一遍,難受得讓人直起一身惡寒。
那人油亮的光頭倒映着閃爍的黃光,高壯的身影一路向前,生生在人堆裡撞開一條道,狀作自我感慨地大聲念叨:“我就說雕鸮不行了吧,早點把他撤下來換老子帶隊啊。知道人手有折損,還往隊裡帶這種沒幾兩肉的瘦雞,安得什麼心思誰不知道……”
“我去你媽的!”楊飛辰從腰包上抽出把榔頭就要撲上去,被甯钰和周圍幾人聯手按下才沒繼續往前沖。
“你他媽個欠打的狗操玩意兒,雕鸮上次沒把你屎揍出來都算你**縮得緊,你這張狗日的嘴還敢這麼噴糞是吧?!”
跟在光頭身後的黑發男人腳步匆匆,在經過他們時滿臉歉意地賠罪道:“抱歉抱歉,那家夥今天任務失敗吃火藥了,你們别跟他一般見識,我替他給你們賠不是。”
楊飛辰看見他,火氣也散了大半,嘟囔了幾聲“又不用你幫他兜底”便沒再接話。
那光頭暢通無阻地擠進頭車,黑發男人也快步跟着他離開,被撞開的人群重新彙合,空氣裡隻剩下一陣沉默的不快低壓。
“我服了!”楊飛辰漲紅着臉,被甯钰安撫着拍了拍肩胛,“秃鹫這狗日的,下回我肯定得找個機會把他瓢給開了!”
甯钰隻留意着他們中間的奇怪暗流,壓根沒把這股沒來由的惡意放心上,轉頭問道:“你們之前有過節?”
“純純是他腦子有病。”楊飛辰沒好氣道,“那狗日的待候鳥的年頭比我還久,誰他媽的都不服,揍了也還是這副德行。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有點特殊癖好,要不然怎麼天天盼着被雕鸮往死裡打。”
甯钰腦海裡回想起李鸮和雙胞胎交手時的場面,再一聯想楊飛辰說的“往死裡打”,想象中的畫面一度變得異常血腥。
“……那他倒是真耐打啊。”
人群終于全部站定在頭車的車廂中,甯钰打量了一圈,頭車的空間确實也是所有車廂裡最大的,底部的小高台下圍滿黑壓壓的人,但還是能空出相當大一段場地。
台上三人還在輕聲交流,射燈從上往下打來,甯钰幾乎一眼就鎖定了那個褐發碧眼的中年男人,他反應過來,這似乎就是荒城存儲室工牌上,那個讓他一直覺得有些面熟的人。
中年男人左側站着一個矮小卻身型健實的女人,利落的白金色短發挽在耳後,撐在腰側的手臂露出半截飽滿的肌肉線條,默不作聲地聽着身旁兩人的交流。
李鸮站在女人的左側,應該是在和中年男人溝通着什麼,半晌,卻像是有所感應般轉過頭,視線穿過熙攘人群,直直地望向站在最外側的甯钰。
兩人的視線相接,甯钰還沒從“李鸮就是雕鸮”的震驚中回過神,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回應。
幸虧楊飛辰正好伸手拉過他,手動切斷了這段不是時候的對視。
“中間那個是咱們老大伯勞;右邊的是二老大,白鴿;左邊的就不用我多介紹了,你也熟。”
原來他就是白鴿。
甯钰跟着他的介紹一一對應起來,這才發現傳聞裡另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屠夫伯勞,竟然是中間這個模樣看起來隻有小二十歲的飒爽女人。
傳言稱,伯勞曾靠着兩柄斧頭在一片圍剿中殺出重圍,用以一敵萬的姿态帶領候鳥浴火重生,所有人都先入為主的以為這是個背紮白虎、肌肉虬結的壯漢,卻從沒有人清晰地描述過她的模樣。
甯钰隻覺得後背發麻,感覺像在坐一輛沒有盡頭的過山車。
自從來候鳥之後,驚吓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甚至感覺無論下一秒發生什麼,自己可能都不會覺得意外了。
随着一聲清脆響亮的擊掌,全場細碎的躁動瞬間安靜下來。
伯勞已經上前一步,交叉的雙手置于胸前,帶着莫名壓迫感的異域眉眼掃視過全場,緩緩開口。
“差不多了,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