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遊樂園中使用能力時完全不受詞句的限制,可一旦離開了遊樂園的範圍,更替了作用目标,唯一能奏效的,就隻剩下了某個特定的詞語。
這個詞語甚至還是他在荒城處于瀕死邊緣時,無意識道出的指令。
難道針對不同的個體,能力的作用也會有不同的效果?
藤蔓勒住指腹,一寸一寸壓向脖頸,他的呼吸有些困難,卻并沒有先前那股迫在眉睫的瀕死感。
李鸮的身影在他不遠處警戒,甯钰覺得自己的心情空前平靜。
腦内一點點塑造出藤蔓的輪廓,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嘗試出聲,隻是抵抗着收緊的力度,捕捉着掠過意識突觸的細微動作。
意識如雪般輕柔落下,細線從手臂上噴湧綻開,盤繞包裹着藤蔓直至每道末端,那些細密的線條之間攏着一顆不成形的球形核心,模樣與位置同動物異化體的腦大同小異。
甯钰凝視着張牙舞爪的藤蔓,平靜等待的意識突觸突然抓住了一閃而過的精神接口,他的意識一動,立刻連接上試圖抽離的異化體。
「停下。」
指令出口,緊繞的藤蔓力道一松,一根根枝條顫抖着停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
甯钰一把扯開壓迫着氣管的藤蔓,心跳随着大口的呼吸頻率點點加快,他擡起手抹了一把鼻間,沒有血。
果然,從荒城定下的這道指令,不管作用對象是誰,都會一直奏效。
視線再次聚焦在那隻顫抖的異化體身上,他舔了舔嘴唇,再次開始嘗試新的指令。
“滾開。”
脫離停止指令的藤蔓卻絲毫不受影響,帶動滿布的線條再次生長,甯钰皺起眉,立即伸手抓住了往脖子上攀爬收緊的力道。
“弱化……”“停止……”“毀……”
「……自毀。」
不知是哪一句指令意外地生了效,藤蔓扯脫了幾根線條瘋狂扭動起來,溫熱的血液瞬間從鼻腔湧出,球形内核像是被點燃般冒出灼眼紅光,卻在徹底燒盡前掙脫控制,再次掄起藤蔓向甯钰襲來。
“夠了。”
冷光一閃,暴動的異化體連着包裝一起被李鸮斬成兩截,落在地面發出兩聲悶響。
意識突觸的連接驟然消散,胳膊上的擠壓感一松,甯钰愣在原地,良久才擡起回血發脹的手臂,匆匆将湧出的鼻血擦幹淨。
聽到動靜聲響的小隊衆人姗姗來遲,看到地上被切成兩半的異化體,又都松了一口氣。
“那麼多種子剛好就挑中一包異化的,小甯的手氣也太爛了。”夜鹭俯下身又補了一刀,“不過情報不是說這裡頭沒有異化體麼,這隻又是怎麼回事。”
雀鷹皺眉罵道:“當時過來的是他媽哪個隊啊?”
甯钰回想着異化體不算高的攻擊力,也沒太往心裡去:“估計是看大夥兒厲害,就沒把這些小打小鬧放心上了吧。”
“這話我喜歡,聽得人渾身舒暢。”烏秋樂呵道,眼看危機解除,便和其他人一道走回自己的搜查範圍區内。
甯钰回過頭,見一旁的李鸮還沒動作,正打算和他詳細說說能力的情況,視野中帶着線條的畫面卻陡然一變。
那片蒼茫的白境再次出現,又在眨眼間消失不見,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陣龐大的壓迫感就橫掃而來,獨屬于強輻射區的高壓驟然掠過。
甯钰一把抓住貨架穩住身形,強行将那股難捱的劇烈不适壓入體内,一股力道抓穩他搖搖欲墜的重心,他聽到李鸮的聲音在耳邊模糊地響起:“怎麼了?”
“不對……不對……”
他緩過一口氣,放穩呼吸重新喚起低維視野中的細線空間。
線條浮現,再次描摹在異化體的輪廓之上,斷成兩截的異化體本該已經死亡,軀體卻在這時同時動了起來,甯钰竟是在兩側細線之中,看見了兩顆不同的球形内核。
它分裂成了兩隻異化體。
之前的那隻異化體傷痕累累,内核上帶有他能力造成的創痕,而另一隻不僅毫發無傷,内核甚至比最開始還要緊密,隻一個照面,兇猛的藤條就再次向甯钰二人襲來。
李鸮持刀的手腕一翻,勁風橫掃,異化體揚起的藤蔓再次重重落地,甯钰正準備松口氣,不久前才斬斷的藤蔓卻突然一陣抖動,沿着斷面切口再次分裂出一隻新的異化體,而在細線下,又出現了一顆全新的球形内核。
李鸮皺起眉,擡起刀身擋下幾道驟然提速的藤蔓攻擊,再次沿着弱點位置落刀揮砍。
甯钰也提起槍口瞄向異化體,子彈沒入内核,又将藤蔓撞碎成幾截,彈雨從身後接連趕來,小隊三人的火力将分裂的藤蔓層層壓制,打碎成一片片斷裂的碎塊。
下一秒,滿地的碎塊突然洶湧起來。
每一塊藤蔓都在生長強化,重新分裂為新的異化體從地面上翻滾而來。
起初的藤蔓幾乎稱得上毫無攻擊性,可随着一次次分裂,韌性的蔓條逐漸堅硬鋒利,猛烈的攻擊甚至帶着獵獵風嘯,一時間連附近的貨架都砍倒不少。
場面一時間混亂至極,空間内的異化體一下子分裂成了烏壓壓的一大片,光是數量增多其實并不難應付,棘手的是,偏偏每次分裂都會增加它們自身的異化強度。
即便一開始再遊刃有餘,此刻顧及到它們會分裂強化的情況,所有人的動作都不由得束手束腳了起來。
“撤退。”李鸮再次旋腰落下一腳,收着力道的踢襲将高度異化的藤蔓踹遠,快速給身後幾人争取到撤離時間。
雀鷹帶頭向後開路,通向出口的通道被藤蔓荊棘爬滿,他猛然振臂,帶着指虎的拳頭猛擊向襲來的藤條,砰聲過後,藤蔓被慣性沖擊震碎成塊,頃刻間又落地化作嶄新的異化體。
“我草!”
“别他媽發呆!”烏秋迅速補上一腳,帶着厲風的膝襲撞開藤條,高聲喝道,“走!”
衆人快步朝出口跑去,密集的藤蔓卻在此刻瞬間逼近,浪潮般的攻勢帶着荊棘朝他們翻湧而來,衆人被逼得寸步難行,卻又無法施以全力,隻能被迫困在原地,和無盡的藤條苦戰周旋。
無數的灰霧瞬間吞沒貨架,垂下的蔓條将大門遮擋包裹,外界的光亮在瞬間消失,最後的末路也在此刻被徹底堵死。
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