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楚曜被陳清遲那番話“洗腦”了。
他與陳清遲認識多年,自然清楚這位大學霸學業優秀,性格中卻藏着一股“穩中帶皮”的勁兒。他的話聽起來似乎有點歪理,但祁楚曜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讓沈思翊能安穩入睡才是最重要的。
他決定暫且放下那些所謂的邏輯,驗證一下這個“陪睡療法”是否真的奏效。
祁楚曜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顯示已是淩晨兩點半。他抱起一床薄被,走進沈思翊的卧室。
祁楚曜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進。
沈思翊見他抱被而立,愣怔一下。
祁楚曜沒有說話,徑自将被子扔在床上,掀開被子随即一骨碌鑽了進去。
沈思翊靠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祁楚曜直接把燈關上了,屋内頓時陷入一片漆黑,隻聽他低沉的嗓音:“睡覺。”
黑暗中,耳邊傳來一聲回應:“好。”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氣,那是床頭小燈旁放置的香薰機散發出的,它輕輕地撫慰着每一根緊繃的神經,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祁楚曜也挺納悶,這間卧室明明舒适至極,床墊軟硬恰到好處,躺上去仿佛置身雲端。這麼好的環境,沈思翊為什麼會輾轉難眠?
祁楚曜其實以前也會這樣,一整晚都睡不着。
他經曆家庭破産、父母雙亡的巨變。記得家裡剛出事那會兒,祁楚曜也是夜夜難眠,閉上眼便是孤獨、悲哀與無助交織的感覺。但時間會慢慢沖淡一切,他一個大男人,不能總沉浸在傷心事中。生活還得繼續,天上的父母也定希望他過得好,重振家業,肯定不希望自己一蹶不振活得像個窩囊廢。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去奮鬥,必須好好生活。這麼想着,他的心态也漸漸好轉。
祁楚曜瞥向沈思翊,屋内一片漆黑。月光透過窗簾,灑在沈思翊的臉上,勾勒出令人驚豔的輪廓。
看他似乎還沒睡着,祁楚曜略一猶豫,還是開口問道:“怎麼,睡不着?工作太忙壓力大?”
幾個月前,他或許還無法理解,一個光鮮亮麗的頂流明星怎麼可能會有煩惱?但如今,與沈思翊相處日久,他也知道他背後的不易。
枕邊人沉默片刻,祁楚曜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投向自己,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兩人視線交彙。
祁楚曜撞入沈思翊那雙深邃的桃花眼裡,細碎的光芒閃爍,顯得格外專注。
沈思翊注視着祁楚曜,沉思片刻後說道:“作為明星,其實不應該說什麼壓力大。普通人生活同樣不容易,而我們明星的收入遠超他們,所以沒有資格抱怨工作的辛苦。”
“那你到底是因為什麼?”祁楚曜相信沈思翊所言,二十歲的大老爺們,哪有扛不住的苦?他直視着沈思翊,繼續說道,“你肯定有心事,跟哥們聊聊?”
“有心事”。這三個字如果細想,似乎涵蓋了太多。
沈思翊十三歲那年就在公司做練習生,每天都會舞蹈訓練、唱歌訓練,他那個時候唱歌并不好,還經曆變聲期,老師們授課結束後,他便與同伴們一同練習至深夜,直到經紀人逐一檢查,跳得唱得不合格的人就繼續練習,沈思翊每天淩晨三點多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宿舍。久而久之,他已經習慣了淩晨三四點才睡。
練習生生涯中,難得有休息日。每到這時,同宿舍的練習生們都會迫不及待地回家,而沈思翊卻獨自留在宿舍。一個人的時候,反而比訓練日更難以入睡,他常常熬到更晚。
後來,從同一期的幾百名練習生中,隻有八個人被選中出道,沈思翊有幸成為其中一員。然而,出道後的生活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風光無限。盡管他們曆經千辛萬苦終于站上了舞台,但總感覺失去了自我,被公司嚴格控制着,每次活動穿什麼衣服畫什麼妝、哪怕就是一雙襪子都得由公司決定。說句難聽點的,那就是沒有靈魂的傀儡。
再後來,每個新出道的組合都面臨着資源的匮乏,他們八個人熬過一段艱難時期才有機會進行商演和打歌,才可以像想象的那樣忙得團團轉。
即便在一個月下來幾乎得不到兩天的休息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和巨大的壓力下,許多組合也會像投入大海的石子一樣,瞬間被淹沒,連痕迹都不留。沈思翊覺得自己在這場殘酷的娛樂圈競争中還算幸運,至少他所在的組合在千百個男團組合中脫穎而出,他也因此名聲大噪。
所以,這條路既然是自己選的,那就沒理由抱怨。盡管一開始他并不願意走這條路,但現在他并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沈思翊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從哪說起,最後平靜地說:“沒什麼。”
酒精或許起了點作用,讓他那緊繃的思維開始慢慢放松,他問出了祁楚曜一進屋他就想問的問題:“你不介意兩個男人睡一張床嗎?”
問完,沈思翊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尖在微微顫抖。
讓沈思翊意外的是,祁楚曜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不介意。”
沈思翊因為震驚而愣了一會兒,追問:“為什麼?”
祁楚曜嗤笑一聲,說:“哪來那麼多為什麼?介不介意難道還得有個特定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