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的便利店隻剩下他們兩個客人。空氣中彌漫着關東煮的香氣，燈光柔和地灑在每個角落，為這靜谧的夜晚增添了幾分溫馨。

這是個可以心平氣和聊天的好地方。

沈思翊低垂眼睑，沉默片刻後輕聲道：“我哥。”

“你哥？”祁楚曜因震驚而下意識地重複道，“他為什麼要找人來揍你？”

祁楚曜的黑眸黯了黯。他以前聽他父親偶然提及，沈思翊的父親是二婚，初婚娶了一位外國妻子。

為什麼沈思翊會稱繼母所生的孩子“哥哥”？

正常來說應該是“弟弟”才對。

其中必有隐情，祁楚曜不想過多細問别人的家事。

但從沈思翊談及此事時那複雜的神色中，不難看出，他與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之間的關系，應該不簡單。

但不管是什麼關系，□□、倚多欺少的行為就特别孫子。

有本事就自己出來單挑。那樣祁楚曜或許還會高看他一眼，起碼覺得他是條漢子。

剛才停車場風波，祁楚曜如果說是一點兒不擔心那絕對是假的。

沈思翊要是真被打個好歹出來，自己不得伺候他一輩子。

祁楚曜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褲兜，想要掏出一根煙來抽。他的目光掠過前台那些熱氣騰騰的食物後，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

他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大口喝下。

幾口水入喉，他的心情似乎平複了許多。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又分開。

家醜不可外揚，沈思翊并不想提及那些會讓人恥笑的往事。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因為，我讓他的母親蒙受了羞辱。”

祁楚曜毫不猶豫地回應道：“那肯定是他媽的問題。”

沈思翊愣了一下，問道：“你又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為什麼覺得是他母親的問題，而不是我的錯？”

祁楚曜瞥了他一眼，語氣低沉冷淡：“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什麼？我覺得不是你的問題，那就不是你的，不需要理由。”

自打進屋以來，沈思翊的神色顯得頗為沉重，這對于情緒向來穩定的他來說，實屬罕見。

就在祁楚曜說完那句話後，沈思翊的臉上露出一絲好看的笑容。

“你為什麼會回來？”沈思翊開口問道，“你之前不是說國慶這幾天要去你姥姥家住嗎？”

祁楚曜聞言，撩起眼皮，撞上沈思翊的目光。

他當然不能直言自己是特意為了沈思翊而回來的。

“我姥姥過幾天要搬到我舅舅家去住，他們住得近了，我以後有機會可以經常去看她。”祁楚曜的語調毫無起伏，“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所以就回來了。”

為了阻止沈思翊繼續追問，祁楚曜換個話題，問道：“你怎麼沒在家住一晚？很久沒回去了吧？”

“因為我想你了。”沈思翊笑着回答，“難道你不希望我回來嗎？”

沈思翊的語氣輕松，這句話更像是一個玩笑。

祁楚曜習慣了沈思翊這種無論面對多麼認真的問題，都能以調侃的方式輕松化解的風格。

他隻當沈思翊是不願回答，随便找了個借口，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作為沈思翊的生活助理已經兩個多月，祁楚曜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沈思翊經常不回家。

以祁楚曜曾經幸福美滿的家庭經曆來看，他很難理解沈思翊的這種行為。雖然沈思翊的通告确實很多，但平均每月還是有三到四天的休息時間。而且，有些活動直接在北城舉行，不用去外地，沈思翊完全可以在參加活動後回家。

就算不喜歡折騰，也不至于兩個多月才回一次家。

或許，沈思翊和家裡的關系并不融洽。

想到這裡，祁楚曜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準備馬上和沈思翊一起去醫院，他對沈思翊的傷勢始終放心不下。

祁楚曜正要開口，視線不經意落在了桌面上那副卷好的畫上。

回想起剛才沈思翊對這幅畫的珍重态度，祁楚曜猜測這或許是某個重要的人留下的。于是，他試探性地問道：“這是你媽媽的？”

沈思翊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那你一定要保管好。”祁楚曜叮囑道，随即催促道，“快去醫院吧，檢查一下傷勢。”他擡眼時，發現沈思翊正專注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

之所以難以形容，是因為這種情緒無法用簡單的一句話來概括。

祁楚曜曾經看過一部暗戀題材的電視劇，裡面的演員實力派，演出了與沈思翊現在眼神相似的情感。但程度上和沈思翊比起來似乎還稍遜一籌。

沈思翊的眼神裡，有崇拜、有渴望，還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和緊張。

就好像整個世界都為之靜止，隻剩下那個令他心動的存在。他的眼裡、心裡，隻有那個人。

當然，這隻是祁楚曜的想象，他隻是覺得沈思翊現在的眼神和那部電視劇裡的有點像而已。他并不會真的認為，沈思翊像電視劇裡的主角一樣，暗戀他多年而愛而不得。

祁楚曜猜測沈思翊可能是有什麼事情想說，正準備開口詢問。

這時，沈思翊先開口了：“謝謝你，我的助理。”

祁楚曜明白沈思翊是在為今天晚上他出手相助的事情道謝。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容，伸出手拍了拍沈思翊的胸膛，“謝什麼，我說過，曜哥會‘罩着’你的。”

大約半個小時後，兩人離開便利店前往醫院。

幸好沈思翊隻是皮外傷，但醫生告誡說，雖然沒斷骨頭，但傷勢頗為疼痛，絕不能輕視，于是開了一些藥物，叮囑他這段時間要好好休養。

回到家中，已近晚上十二點。

祁楚曜洗漱完畢後，并沒有立即上床睡覺，而是走進了廚房。

他打開冰箱，拿出了自己前幾天去超市購買的東西——一個黑色塑料袋，裡面裝着一堆專門用來存放食物的小袋，封口嚴實，透明的小袋裡裝着各種不同的粉末原材料：酸棗仁、桑葚、桂圓、蓮子、百合、枸杞、紅棗。

他燒了一壺熱水，将這些粉末倒入杯子中，兌入熱水，一杯酸棗口味的茶便煮好了。熱氣袅袅上升，帶着淡淡的香氣。

他把茶晾了一會兒，然後拿起杯子，準備進入卧室。

路過客廳時，他的目光被一隻精緻的透明玻璃花瓶吸引，花瓶上帶有特殊的條紋，裡面插着剪裁得恰到好處的鮮紅玫瑰花，擺放在桌子上，顯得格外好看。

那鮮紅的玫瑰如同烈焰般熾熱，花瓣層層疊疊，宛如絲綢般柔滑。

祁楚曜記得，他去姥姥家之前，這個花瓶還是空的。這些玫瑰花肯定是沈思翊這幾天買的。

一般來說，玫瑰花都是用于告白或送給愛人的，而居家裝飾通常會選擇百合花、繡球花之類的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