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祁楚曜的眉頭蹙起。他也不清楚沈思翊和沈思周之間有哪些“恩怨”,直截了當地問:“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
沈思翊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祁楚曜,眼中依舊看不見半點波瀾。片刻的沉默後,那些深藏心底、久未提及的往事,如同沖破堤壩的洪水,洶湧而出。他緩緩開口:“很多,一切都要從我六歲那年,我爸和我媽離婚的時候說起。”
沈思翊平靜地叙述着那些陳年舊事,父親對母親婚前育有一子的隐瞞、父母的離異、父親再娶舊愛,以及哥哥和繼母如何将他視為眼中釘,樁樁件件,曆曆在目。
他的語氣過于平靜,平靜得仿佛在說一些與他毫無瓜葛的事情。
祁楚曜靜靜地聽着,隻覺胸口仿佛被一塊巨石壓住,呼吸變得沉重而困難,心裡疼痛又沉悶。
他真他媽後悔因沈思周而搭進去的三萬塊錢,他就多餘給那孫子。那孫子就算被打死也純粹活該。
祁楚曜越想越覺得自己當時的行為傻逼至極。
祁楚曜深吸一口氣,将頭埋進沈思翊的頸窩。如果沈思翊沒有受傷,他此刻隻想好好抱抱他。
他擡手摸了摸沈思翊的臉龐,指尖輕輕蹭了蹭。沉默良久後,他道:“以後,你還有我。那些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如果他們再敢亂來,老子跟他們拼命。”
沈思翊釋然地笑了笑:“好。”
祁楚曜擡眼看向沈思翊,“那你現在,恨你父親嗎?”
沈思翊倒是很想“恨”。多年前的往事,他依舊記憶猶新,如同電影般在腦海中不斷回放。每當他想恨父親時,内心深處總有一股力量在拉扯。那是血濃于水的親情、是從小到大無數個日夜相處的點點滴滴、是那些無法抹去的溫暖回憶。
即便心中充滿怨恨,他也無法輕易割舍這份親情。沈思翊苦澀地笑了笑,低聲道:“他是我父親,我又能怪他什麼呢?”
祁楚曜能夠理解沈思翊的複雜情感,對于父親所做的一切,他或許已經釋懷。
祁楚曜繼續問道:“那你十三歲那年選擇去公司當練習生,是不是因為不想見到你哥哥和繼母?”
沈思翊淡淡地回應:“嗯。”
祁楚曜隻覺心中煩悶難當。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本應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選擇去當練習生,夜以繼日地訓練,随時面臨被淘汰的壓力。他不是不想家,而是那個家已經容不下他。
如果沈思翊的父親沒有那段婚前的戀情,也許沈思翊就不會進入娛樂圈,也不會落下腰傷,還要忍着疼痛上台表演。他或許會成長為一個成功的商人,過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想到沈思翊的職業,祁楚曜問道:“你後悔進入娛樂圈嗎?”
“一開始,我其實并不想進。”沈思翊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我隻是想通過高強度的訓練來忘記那些痛心事,用壓力去緩解痛苦。但後來,我慢慢适應了這個大環境,覺得也還不錯。這個圈子給了我金錢、人脈,還有很多支持我的粉絲。說實話,我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麼火。”
所以,如今的一切,都算是老天最好的安排。祁楚曜這樣想着。
“你餓不餓?”祁楚曜突然發現光顧着和沈思翊說話,都忘了弄點吃的,“我出去買點吃的。”他正準備起身,卻被沈思翊一隻手按了下來。
沈思翊确實不太餓,“不餓。”說完,他手臂微收,将祁楚曜擁入懷中。
就這樣,兩人依偎在床上,度過了一整天。他們時不時聊上幾句,聊困了就睡上一覺。
今晚,祁楚曜總算可以安心睡下,連日來的疲憊也逐漸消散。
翌日一早,沈誠便來到醫院。
沈思周和孟梅還是沒來。父子倆聊了一會兒,即便沈思翊脫離險境,看起來精神煥發,沈誠還是擔心沈思翊傷勢,遲遲不願意走。
這幾個小時裡,父子倆都默契地閉口不談孟梅母子。
站在門口的祁楚曜望着這對父子,雖然他們表面看似其樂融融,但他總覺得這兩人心裡都埋着沉甸甸的東西。
臨走之前,沈誠和祁楚曜客套了幾句。沈誠拿起早提前準備好的紅包,一口一個“小夥子這幾天照顧思翊辛苦了”,執意要給祁楚曜加班費。
祁楚曜本想拒絕,沈誠熱情難卻硬塞給了他,他隻好勉強收下。
沈誠離去後,祁楚曜摸着那厚厚的信封,估摸着裡面至少有幾萬塊錢:“你爸還挺客氣。”
沈思翊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爸這個人,辦事一向很得體。”
沈誠身姿挺拔,總以一副溫和得體的形象示人。與他交談時,祁楚曜覺得他更像一位溫文爾雅的學者,其言行舉止無不透露出非凡的氣質與深厚的修養。
不過,祁楚曜覺得沈家一家子關系緊張,和沈誠有着很大的關系。但當着沈思翊的面,祁楚曜自然也不能說沈誠的不是。
祁楚曜打開信封,裡面是好幾寸厚的紅色百元大鈔。他撚開漫不經心地數着,有時幾張一起撚過,總數差不多三萬塊。
這筆錢,也算是陰差陽錯地彌補了他之前損失的三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