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辭楹沒有附和,隻是點了點頭,明白他接下來要說的應當是一些自己不該觸及的辛秘。
“我和他爸爸是朋友,很多年的朋友,後來他爸爸出了事,就把他暫時交給我照顧,他很少求我什麼事,我自然不能不答應。”
季抒懷說着似乎有些煩躁,手指微微用力,指尖的煙就這麼斷在了他的掌心。
“但後來才明白,我其實不該答應。”
“為什麼?”景辭楹看着他的神情,隐隐有了一種猜測,但卻不敢真的相信。
畢竟……
季抒懷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就是你想的那樣,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我?高考結束那年剛過了十八歲生日就和我表白,說要和我永遠在一起。”
季抒懷說到這兒笑了笑,隻是笑容中蘊滿悲涼之意。
景辭楹幾乎已經不敢再聽下去,作為一個看客都覺得這件事是如此荒謬,因此他根本不敢想季抒懷作為當事人會是怎樣的反應?
果然,季抒懷很快回道:“我很生氣,同時又覺得荒謬。”
季抒懷說着疑惑地低頭看向自己,“我們差得這樣大,他怎麼會喜歡上我呢?”
“可他沒有放棄,那孩子固執得很,無論我怎麼拒絕都不肯放棄,有時候拒絕得狠了也隻是獨自傷心一晚,第二天便重新恢複活力,然後繼續。”
季抒懷似乎說得有些累了,頭微微向後仰,“也不知道他哪來的毅力?”
“那你……”景辭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疑問,“答應他了嗎?”
這個問題似乎問住了他,因此季抒懷半晌都沒有回答。
許久之後才搖了搖頭,“沒有,我一直在拒絕他,他大學跟我表白了四年我都沒同意,後來他畢業後幹脆進了我的公司繼續纏着我,直到他出事。”
不知怎麼,景辭楹聽到這兒也跟着難受了一下。
“那次我又拒絕他後把他氣跑了,本來以為他生一會兒氣就會像往常一樣回來,但沒想到他出了車禍,然後……”
季抒懷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結果不言而喻。
季抒懷大概也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于是将手中的煙撚了撚,扔進了垃圾桶裡,準備回去。
“抱歉,今天大概是心情不太好,話有些多。”季抒懷沖他說道。
景辭楹連忙搖了搖頭,“沒有,我很喜歡和您聊天。”
季抒懷聞言笑了笑,轉身準備走。
景辭楹見狀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自己那個很想問的問題,“季先生,那您喜歡過……他嗎?”
季抒懷聽到這個問題腳步微停,像是在想着什麼,片刻後轉過身來搖了搖頭,但回答的卻是,“我愛他。”
景辭楹聽到這個回答不由一愣,随即心底不由浮起陣陣酸澀。
“他愛我的時候我不敢承認我愛他。”
“他大概是生氣了。”
“所以即使現在我天天說愛他,他也不肯再給我任何回應了。”
季抒懷說着又沖他笑了一下,這才轉身出了樓梯間向病房走去。
-
雖然五天時間景辭楹全都耗在了醫院,但卻并不覺得累,反而覺得精力更加充沛,再回公司的時候渾身上下又重新充滿了幹勁。
他回公司的時候裴松霁真的已經在招新的生活秘書,隻是聽說來來回回已經試用了好幾個,但裴松霁都不太滿意。
景辭楹覺得正常,畢竟以裴松霁的龜毛程度,一般人确實很難入他的眼,然後随即就有些佩服自己,一個生活秘書居然也能被自己幹的還挺有不可替代性。
裴松霁也是這麼想的。
本來以為招一個生活助理應該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畢竟當初景辭楹招來的就很容易,這些年他也一直很滿意。
但不知道是因為習慣了景辭楹還是被景辭楹拉高了阈值。
再換其他人總是覺得不順意,不是粗心毛躁,就是能力欠缺,要不就是丢三落四,自己交代的事情沒一件能辦得讓他滿意。
裴松霁也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太挑剔了,但很快便意識到其實不是。
确實是因為景辭楹太過優秀,即使是秘書也做到了不可代替。
裴松霁這些日子其實也思考過為什麼景辭楹可以事事周到細心,做得無可挑剔?最後得出了兩個原因。
第一是因為他很需要錢,雖然不知道景辭楹為什麼那麼缺錢?但從他當初可以一個人打幾份工就能看出來他對錢的在意,而自己工資開得高,因此他才會将一切做到極緻,讓自己挑不出任何毛病。
第二則是因為……
雖然是自己先喜歡的他,但他應當也并非對自己沒有一點感情。
無論是從前他刻意制造那些相遇還是後來成為自己秘書後的那種已經超出職責範圍的周到細心。
如果不是心中懷有愛意,也不會這麼盡心盡力。
但正因為如此,裴松霁也更加堅持了再找一個生活秘書的決心。
雖然他确實對景辭楹有些動心,但他并不喜歡男人。
之所以會對景辭楹産生這種特殊的感情應當是因為他們日日朝夕相對,同進同出的緣故。
其實最好的解決方案應該把他調走,但裴松霁又舍不得,因此隻能再找一個生活秘書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而且就算知道自己對他有些不一樣的感情,裴松霁也永遠不會戳破這層窗戶紙。
雖然從來沒有人說過,但他們都明白,他們的婚姻大多因為利益而不是感情,因此他給不了景辭楹任何回應。
裴松霁原本是決定等招到新的秘書之後就減少和景辭楹的接觸,慢慢冷卻自己的感情。
然而等景辭楹休假結束,裴松霁一看見他就有些破功。
隻是面上依舊維持得很好,沒有讓任何人看出來。
但隻有他知道景辭楹回來那天,像往常一樣給他泡好咖啡送過來時問他口味是否還好時?他看着景辭楹晃了神,什麼也沒喝出來。
不妙。
這種不妙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了周末,他回老宅看望爺爺奶奶。
他們不可避免地再一次談起了相親的事。
若是從前,裴松霁每次都是能推就推,但這次他們再提起結婚時,裴松霁腦海中閃過的卻是景辭楹。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時隻覺得心神巨震,手中的茶杯差點沒拿穩。
回過神就聽爺爺在說:“這個姑娘我和你奶奶都看過了,真的很不錯,就見見,隻是見見行不行?”
裴松霁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拒絕,但回想起自己剛才的所思所想,拒絕的話在嘴裡轉了個彎,最終說出口的卻是,“行。”
-
周一,裴松霁像往常一樣來到公司,剛坐下五分鐘,就聽見門口響起了熟悉的敲門聲。
然後就見景辭楹推門走了進來,在他旁邊放下一杯剛做好的咖啡。
緊接着總助走了進來,開始念今天的行程。
裴松霁聽完後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把下午的時間空出來。”
景辭楹聽得心中一驚,還以為他又要出差,但好在并不是。
裴松霁并沒有說原因,也沒有說要去出差。
因此直到下午裴松霁回家讓自己幫他搭配衣服時景辭楹才知道原來他是要去相親。
“相親?”景辭楹有些驚訝,畢竟裴松霁是個工作狂,這些年确實沒怎麼見他談過戀愛,驟然這麼一聽,确實有些新鮮。
但很快就有些高興不起來,甚至難過到有些失去表情管理。
景辭楹不知道的是,裴松霁剛說完就一直在偷偷觀察着他的表情。
剛開始見他沒有什麼反應,想着應該是在暗自傷心。
果然沒一會兒,就見景辭楹幫他搭好衣服後動作就逐漸慢了下來,甚至幫他戴表時一個沒拿穩,差點把他那塊勞力士的機械手表掉了下去。
難過到已經掩飾不住了嗎?
不知怎麼,裴松霁看到他這樣也跟着難受了起來。
可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以沉默應對。
景辭楹好不容易才幫他穿戴整齊,看着面前的衣冠楚楚的男人,覺得他相親的成功率應該不會低。
畢竟雖然在景辭楹的心裡裴松霁就是一個龜毛的事兒精,但平心而論,他長得實在不錯,且家财萬貫,富有多金,同時兼具這兩者的男人堪稱稀有,因此景辭楹倒是并不為他的相親擔心。
相反,他倒是希望裴松霁的相親最好可以不成,或者晚幾年再成也可以。
畢竟一個裴松霁就已經如此難以伺候了,景辭楹實在不敢想要是再多一個少奶奶,他今後的日子會有多苦逼。
所以,能不能給他發雙倍工資?
“你不希望我相親嗎?”正惆怅時,裴松霁似乎發現了什麼,突然開口問道。
景辭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句吓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發現,連忙掩飾道:“怎麼會呢裴總,我高興還來不及,希望您一切順利。”
景辭楹開始拍馬屁,然而裴松霁的表情卻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受用。
景辭楹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麼神經,幹脆閉了嘴。
然而沒想到的是,裴松霁沉默片刻後卻又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不必強忍。”
景辭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