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善帶我出了學生會大樓,從這兒下山去泰恩學校要花些時間,這個時間出發也差不多了。
去麗影港區需要些時間,得從老城最北面穿過整個中華城到最南面。因為是大型的貿易中轉港,也不是旅遊景點,所以我因為沒事也沒去過那邊。港區的角落裡有一個比我們住的還老舊的小區,據說這個小區上世紀八十年代港口剛開發的時候就建好給外來的建築工人居住了。但如今因為太過老舊,在這裡淘到金的第一代人早就搬出了這裡。因為近來交通方便,連港口的工人都搬去了市内,日而久之這裡因為租金便宜成了窮人的避風港。
原來常恩以前住的是這種地方,我以前租的房子是老公房,除了矮點和這樣的房子也差不多。我住的是一套房子裡被木闆隔開的單間,這裡的屋子雖然是獨門獨戶,但房間和我隔斷後的單間也差不多大小,更重要的是,這麼小的房間裡要住上一家四口,他們家是怎麼解決的?
正這麼想着,泰恩已經領我到了港口奶奶的家。聽說因為腿腳不便,所以奶奶剛剛換了最底層的房子,老房子沒有底層架空,這真的是貼地的一樓。因為上了年紀後求職不便,所以奶奶如今靠撿些港口的垃圾謀生。
明明條件這麼不好,還照顧常恩泰恩兄弟,原來是這種設定啊,看得我更想看到真人了。
“奶奶!媽媽讓我給你帶小菜來了!”
房門開着,泰恩就像回自己家一樣徑直走了進去,還随手拿起了小台桌上的茶杯倒了水喝。
“哎呦,上次的還沒吃完呢。我不是讓你媽不要做了嗎?從江南城過來也不方便。”
在裡屋整理着東西的奶奶應聲走出來,這臉有些熟悉。
“哪裡不方便,現在坐地鐵幾站路就到了,而且,這次可是牛肉呢。”泰恩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打開冰箱門幫她放了進去。
我知道她像誰了,我的……媽媽?!那分明是我親生媽媽的臉,隻是顯然年紀比我媽媽大了一輩,頭發都花白了,臉上的皮膚也因為肌肉萎縮而滿是褶皺。因為有些變形的臉型,所以我剛剛一下子沒有認出來。
“奶奶,上次給你帶的和果子怎麼還沒吃完啊?哥的朋友有去日本買,我給你帶新的來了。老的都發幹了,我給你扔了哦。”
“不要扔不要扔,還可以吃呢。這麼珍貴的東西我特意省着吃的。”奶奶一邊搶過泰恩要扔的盒子一邊說,“新的趕緊拆開來,你們吃點吧,我這兒也沒可以招待你們的零食。”
“我專程帶來給你吃的,我們怎麼可以吃。”
“吃吧吃吧,常恩啊,為什麼站那裡發呆?過來坐着吃。哪裡不舒服嗎?”
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說:“媽媽,不……那個……啊~好。”
“奶奶,你知道我哥失憶了吧?現在腦子還不大好。”
“哎呦~殘古的小孩,碰上了這麼大的事故,一直想來看你又不認得城裡的路。”奶奶過來摸了摸我的頭。
“可憐什麼可憐,多虧了這事故我們在市裡買了房,哥還念上了貴族學校。哥現在混的圈子都是财閥二代,過得可好了。”泰恩一邊磕着瓜子一邊說。
我世界的人出現在這個世界,我也不是沒有想到。當初見到彗星的時候,我就想過,這個世界上可能也存在我真正的父母,也想過要去找他們,看看他們在這個世界上過得怎麼樣。現在看來,過得好像并不怎麼樣。我還真是失敗,在兩個世界裡都讓他們過不好。
該為媽媽做點什麼呢?對了,一樣的人生日也會一樣嗎?不是說星座八字什麼的也會造就一個人嗎?如果是我媽的話生日是十二月初,“奶奶,你下個月是不是要過生日了?”
“嗯,你還記得這個?”
“我去!哥!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這到沒有。”
“我從來沒見奶奶過生日所以都不知道呢。”
“我都快八十了,你見過幾個人這把年紀過生日的?是生怕閻王爺不知道這個人快死了嗎?換到老底子我這歲數都要改名字騙閻王了。”
“唉~别搞迷信的那一套了,現在的人活得長着呢。奶奶生日想要什麼禮物?”
“沒什麼想要的,隻要你們兄弟兩人健健康康就好。哎呦,聽說我們常恩出車禍人都要沒的時候我是真的吓到了,好多天晚上覺都睡不着。以後兄弟兩個一定要健健康康地,不要再出這種事了。”
“媽媽,生日想要什麼禮物?”
“要撒子禮物嘛,我們幺兒過得好我就開心咯。”
畢業後第一次領正式工資的時候,正好臨近媽媽的生日。我也想像别的孩子一樣給父母送個禮物,所以第一次主動給媽媽打了視頻電話。
媽媽答複的模樣,這時映在了我的腦海裡,雖然說話的地方口音有些不一樣,但卻是一模一樣的臉和表情。
“要不給奶奶買個冰箱吧?奶奶的冰箱都用了十年了。我哥最近有錢了,一個冰箱不在話下。最近百貨公司都給哥辦了VVIP卡呢。”
原來是用我的錢借花獻佛啊,不過因為學校有給獎學金學生發生活費,再加上學生會和電視台都有發津貼,買台冰箱應該不是問題,這島上的工業品不像人工費那麼貴。“換個多大的好呢?”
“不要換!明明還可以用的東西幹嘛換新的,錢沒地方花了嗎?有錢的時候要記得攢點,你年紀還輕,别的不說光上大學就要花上不少錢呢。”
又是和媽媽一樣的語氣,如果她真的是我媽媽在這個世界一樣的存在的話,爸爸呢?“奶奶,有其他的家人嗎?”
“奶奶單身哦,你現在身在财閥圈,要不要給奶奶介紹個财閥爺爺?”
這種事這麼好開玩笑嗎?“所以奶奶沒結過婚嗎?”
“沒有,黃花大閨女,财閥爺爺都喜歡吧?”
奶奶笑了笑說:“其實……結婚過一次。”
“诶?!”顯然泰恩也不知道這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所以,對象真的是爸爸嗎?如果媽媽是這個歲數,爸爸會不會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也不知道孩子爸在哪兒。我雖然說自己是上海人但這輩子沒去過上海,我雙親戰争時被騙到了北海道做苦力,好在去了不久後戰争就結束了。我爸爸雖然說是上海人,但也不過是小時候家鄉鬧饑荒成了孤兒,流落到上海的紡織廠做工罷了。想想回國也沒有立足之地就索性留在日本和同樣是華人的媽媽結婚生了我。但是在北海道出生的我,不算是日本人也算不上是中國人,從小在同學間就受到排擠。不過托父母的福,也在這樣的環境裡健康地長大成人,和當地人結了婚。當時正是經濟大發展時期,日本資本瘋狂在海外擴張,孩子爸趁着做跨國貿易的機會帶着兩個孩子去美國生活了。生活差異最終以離婚收場,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和孩子聯系,後來他們搬了幾次家都沒通知我,漸漸不僅聯絡斷了,撫養費也斷了。父母去世後,本就在日本社會裡沒有歸屬感的我,聽說這裡建立了一個新的華人都市,就開始移民到這裡生活了,不過這裡的生活也沒想象的那麼如意,女人畢竟是女人。”
常恩的生活比我戲劇化多了,媽媽在這個世界裡一樣活得不好。我的真媽媽,從我記事起就為了賺錢離開家鄉去廣東打工,等我畢業能賺錢了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給他們足夠的錢,讓他們趁着還走得動的時候好好養老,可都近中年還拿不出一點錢,他們早過了退休的年紀還要輾轉在各個工地。
“小狼?回來了?哎呦,洗個澡清爽多了,這樣清清爽爽的多好看。”奶奶上前去接剛進來那個少年的臉盆說,“明天我們再找張阿姨把頭發剪剪短吧。”
“這是……誰?”泰恩問到。
“小狼,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叫什麼,是我給他起的名字。我前兩天在三号碼頭那邊遇到的,當時他躲在一個集裝箱裡,像隻被遺棄的小狼狗一樣害怕地躲在那裡。我帶他去大醫院檢查了,身體沒什麼問題,但可能哪裡撞到了腦袋所以記不得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