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他離開前有帶對講機嗎?”
“沒有,還有什麼方式能聯系到他?”
就在所有人看到陳棟亂作一團的時候,車後還響起了槍聲。沒有辦法之下媽媽隻好先發動汽車緩慢地往前啟動。小虎給陳棟準備了地鋪,并且嘗試拿出軍隊專業的急救箱來給他止血。但好像并沒有什麼作用,他的血瞬間染紅了床單。其他人慌亂地在周圍亂叫着,也有像張少爺那樣看到這副情景後煞白了臉,抖動着身體不敢動彈。
“冷靜!你們冷靜些!”媽媽的吼話終于讓車内安靜了些,這時不遠處的竹林裡燃起了一陣煙火。這煙火我剛剛看過,是南京帶來的信号彈。
媽媽趕緊将車停下,我則趕緊下車那個方向去。沿着遊步道沒走上幾級台階後,果然見到了拿着煙火的麒麟。
“麒麟!快走!陳棟受傷了!”
“先别掉頭!慢點慢點!扶我下!”
他這麼說我才注意到他腿上包着衣服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在山裡沒注意被野豬夾夾了,又被喪屍追着,剛剛才脫困勉強走到這路邊。”
他的狀況好不到哪兒去,焰火熄滅後隻剩了微弱的光,但還是能看到褐色的血透過包紮的布條在滲出來。
這樣下去不行,竹林裡還不斷傳來動靜。我趕緊跑過去背起了他,隻是好像我太心急忘了自己的實力,将他背在身上不僅沒那個力氣而且還拉傷了腰上的傷口。可陳棟的狀态又太過緊急,我拼命地邁步又走不了多快。明明大路就在眼前,我怎麼這麼沒用?
“行了行了,放我下來,扶着我就好。”麒麟也意識到了我的不行,讓我把他放下來。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單腿跳着走下步行道。
“陳棟怎麼樣了?”
“血好像已經止住了。”“傷到的好像是髒器,好像得趕緊送去醫院才行。”“麒麟哥,陳棟好像已經……”“人才不會這麼容易死,心髒停止跳動十分鐘還能救回來呢。”“血已經不流了,是傷口止血止住了嗎?”“醫院,要是有醫院就好了。”
醫院?對了,長樂有專業的醫院,“媽媽,看路牌沿着餘杭的方向開,我們先去長樂。”
“不……不需要了!”麒麟給陳棟檢查完身體後倒在了地上。他的話是衆多口舌中最輕的,但似乎也是最有力的,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也不再有任何的動作。
“沒有心跳和脈搏,肌肉松弛,瞳孔放大。阿棟已經……“
“不會的!麒麟哥你好好看看!不是說人就算心髒停止跳動都能救回來的嗎?”
“但是他已經走了有段時間了。小虎!小虎!别這樣了!讓他安靜地走吧!”
小虎不信麒麟的話給陳棟做起了心髒複蘇,麒麟打算阻止,可他自己也是滿身的傷力氣根本抵不過小虎。所有人就這麼看着小虎,一直到很久以後小虎才放棄,車内也才安靜下來。可安靜還不如剛才那陣慌亂,這誰都不敢開口的氣氛反而讓我覺得無比害怕,這什麼也不能做的氛圍比千萬個喪屍追趕我還要來得恐怖,麒麟,麒麟說些什麼吧!不是說主角身邊的人不會死的嗎?陳棟不是我身邊的主要角色,不會死的嗎?就算是要死,這種角色死前也一定會掙紮上一番交代遺言深情一陣吧?陳棟可是什麼都沒說啊。而且他懂的多,性格還沉着,關鍵時刻要不是他作出決策我們可到不了這裡。我們的故事可不能沒了他啊。
我殷切的眼神并沒有換來麒麟的回應,相反的,我走過去想看看會不會有奇迹,握起了陳棟的手不僅冰涼,而且有些僵硬。
我們的車一直在山路間來回旋轉,偶爾有行屍撞上車頭傳來些響動。媽媽的車倒是開得越來越穩當,她像不會疲憊一樣用勻速在馬路上行進着,一直到天空顯出魚肚白的時候,她才将車緩緩停靠在路邊。
“我們得盡快處理好他吧?任由屍體腐爛會生其他疫病的。”媽媽從駕駛座上站了起來,開了一夜的車讓她的眼睛滿是浮腫。
“阿姨說的對,車上的汽油還有些多,我們找個地方幫他火花了吧。”沒人回應,隻有麒麟最後開口說到。
“不行!這不行!得讓阿棟留在這裡。你不是說這是故事裡的世界嗎?會出現奇迹的,會出現的……”聽麒麟說完,小虎趕緊抱住了陳棟的屍體。那時陽光從巴士的窗戶裡照射進來,正好映在陳棟的臉上。這束光的效果和聖堂裡的光一模一樣,讓我第一次對陳棟去世這點有了實感。隻是他的身體不像聖堂裡受難的耶稣,原本因為失血而慘白的皮膚上,這會兒已經滿是屍斑,小虎抱起的身體,關節也已經僵硬。
“小虎啊,冷靜點。”坐在一邊沉默了整晚的佑善終于開口說話了,他企圖從小虎手裡奪下陳棟的屍體。
“冷靜?怎麼冷靜?那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死的是你愛人試試看!死的是我哥你試試看!”小虎脫口而出的話注意到了我,意識到說錯話的他住了口。
“對不起。”佑善看看我,最後隻好這樣說。
“說對不起就夠了嗎?那可是和我一起生死與共的兄弟。我們千辛萬苦從上海逃出來沒有死,從梅水出來走了那麼多路沒有死,結果現在連遺言都來不及說一句就被你害死了!你現在滿意了吧?把我兄弟害死了你滿意了吧?”佑善的話像是終于讓麒麟不再克制,他整晚沒發洩的情緒一下子決了堤,如機關槍一般向佑善掃射。
“我也無心的,難道我想陳棟死嗎?”
“你無心的?你沒事找茬朝我們發脾氣,本可以坐下來商量對策準備萬全了一起上山的,你卻賭氣一個人跑進了山裡。你但凡坐下來聽我一句話陳棟會死嗎?”
“那你在意我了嗎?為什麼每次你都把常恩帶走把我抛下?你帶常恩做這麼危險的事和我商量一句了嗎?常恩可是我男朋友不是你的!你不帶他做這麼危險的事可能會有這種事嗎?”
“小狼也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所有物!他和我在這個世界一起這麼久了,和你在一起才多久?你現在這麼看重小狼以前幹嘛去了?你們兩個都到這個世界一年多了,他為了找你經曆了這麼多事,冒着死的風險也要來找你,我為了陪他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你呢?!你幹嘛去了?你憑什麼以為你一個人就能保護小狼嗎?你還以為自己是以前什麼資源都有的貴公子嗎?坐的是我的車,保護你的是我的朋友,要不是陳棟幫你擋槍,現在躺在這裡的可是你!”
兩個人争吵着,佑善激動地抓住了麒麟的衣領。可聽到這話後又變得語塞,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惡狠狠地盯着麒麟一陣後終于還是放開了他,轉身走下了車。
“葉國!葉國!”隻有凜一人試圖叫住佑善,可佑善還是徑直走下了車,凜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我們之間來回了一陣後背起弓箭追着佑善下了車。
車裡又重新陷入沉默,我想上前看看陳棟,但這樣的氣氛下卻不敢起身。
“唉……要是這世界還有煙就好了,真想來支煙好好冷靜下。”最後還是媽媽先打破了沉默,“小虎,張少,隻剩你們兩個沒受傷了,跟我一起把阿棟擡下車吧。”
那兩孩子本還想聽聽我們的意見,但望了我們一陣都沒回應後和媽媽一起行動起來。待他們下車後,我隻好緩緩走到麒麟身邊,跪在被陳棟染紅的那張床單上說:“麒麟啊,一起送阿棟最後一程吧。他一定還在我們身邊陪着我們,别讓他傷心了。”
麒麟擡起頭來與我對視了一陣,忍了一晚上的淚水終于從眼角滲落出來。一旦開了閘就再也止不住,他猛得撲到了我懷裡,在我懷裡大聲嚎啕起來。我也趕緊将他捂在懷裡,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