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大街上三三兩兩的喪屍在遊蕩,透露着蕭條的景緻。路兩旁的圍欄内卻滿是聽到動靜向前撲擠的喪屍好不熱鬧,這種反差顯出一種特有的戲劇張力,像是富有經驗的美術師才會想出的構圖。我們坐在結實的車子裡徐徐前行,用車頭推開偶爾撲到我們面前的怪物,但也知道它們對我們毫無威脅之力。在這樣的心境之下再看這副情景,充滿了真實感卻更像是一種虛無的布景。
“呼叫!呼叫!任何人收到請回答!”阿藤坐在副駕駛座上用梅水常用的軍用頻道尋找着回應,可越來越沒勁的聲音也意味着他心裡已經有了認定的答案。
“停!停車!”我還沒從眼前的景象中适應過來,他忽然提高的音量讓我趕緊踩下了刹車。
“怎麼了?”
沒等回答,他把槍口從窗戶的縫隙中伸了出去,對着那邊打了幾發子彈。
大街的一個角落裡,一群喪屍正聚成一團。阿藤彈無虛發,四五個腦袋很快中槍倒了下來。它們的嘴裡是還沒來得及咀嚼的血肉,摔落到地上的大嘴就如倒翻的紙簍将那些碎肉就着血肉灑到地上。而它們原本圍攏的那個地方,是一個殘缺的身體,肚皮已經咬破,内髒裸露在外。被咬掉了大半的臉上,一顆突出的眼珠瞪着我們這個方向。
我們小心地走過去,确認她已經完全被咬死後才放下了心。阿藤小心地從她手中拿下了她的背包。就算是死了,但僵硬的手還是死死護住那個背包。阿藤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扯出來。
我們的耳邊依然不斷響起行屍的嘶吼聲。我的餘光注意到了一邊的護欄,一顆螺絲被推搡的力擠出到地上,雖然落在積雪的地上沒有發出聲音,卻給了我不詳的預感。
“阿藤!跑回車子!趕緊!”我大叫了一聲,還沒等我的聲音落地,那塊圍欄就斷了一個小口子。
結了冰的路面不是那麼好走,我的軍靴都連連打滑差點跌倒。就在我關上車門的時候才有空看車外的場景。鐵網一旦有了口子就不再能抵擋住他們的推搡,很快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向我們包圍而來。
“安全帶!系好安全帶!”
我叫完後就趕緊踩下了油門,因為地面濕滑外加互相推搡,不少行屍已經倒在路邊。如果人數多起來必定會變成路障,憑着我們的車子沒法躍過太高的坎。不過還好在他們堵成牆前我們的車子安全突破了。隻是這路雖然平時禁止行車以保證通暢,但還是有不少擺攤的人随手把攤檔雨棚堆在路邊。本就不寬闊的道路這種時候滿是阻礙,打滑的路面又讓車子的方向不受控制。在路上磕磕碰碰,輪胎還一度被帆布困住。這期間身後的屍群早就跟了上來。
冷靜!不能求快!好不容易倒車脫困後,這一次我不敢再踩重油門,不過心裡默念這樣的詞并不代表身體認可,僵直的手腳變得愈加笨拙。不敢在這樣的路面轉彎的我就這樣被追着一路到了西城門。前面沒路了!我隻能将就着轉彎,好在這塊空地比前面的路口寬闊多了,我就這樣靠着城牆邊的土路繞回了北門。開出城鎮後的土路抓地性更好些,也終于可以讓速度更快一些。隻是土路都是些臨時的路,歪歪扭扭的還颠簸,在車頭又一次失控後我趕緊踩下刹車。在冰與黃土夾雜的路面滑了一段後車子撞到了被廢棄在路邊的一輛吊車。還好這軍用車夠結實,也提前減速了,撞擊并不劇烈,應該沒有怎麼傷到車子。
我看着後視鏡裡消失了的屍群,花了好一陣子才緩過氣來。回過神的我轉頭看阿藤,他倒是比我先平複下來,這會兒正翻着他搶來的那個包。翻了好一陣後拿出了一張證件,他看着那張證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怎麼了?”
“那具屍體穿着的衣服和我姐姐有的一模一樣,身材也很像。不過,好像不是我姐姐。”我接過他手裡的證件看了眼,是一張記者證,上面寫着她是蘇州某電視台的記者。包裡還有些應急食品和換洗衣物,應該是她在慌忙逃跑時的全部身家。
阿藤一邊給她的數碼相機充上電一邊說:“我姐姐在上海做記者,喪屍潮爆發後沒多久就失去了聯系,一直到現在都沒見到過。我出來後,聽很多老兵說很多從上海逃出來的人都到了梅水鎮。所以主動申請這次任務。不過還好,那個女孩子不是我姐姐。”
在這個世道裡,失蹤或許是比見到屍體更好的事情。不知道親人的死訊就能抱着對方還活着的僥幸,就算知道那是幾乎不可能的希望,也總好過事實擺在眼前希望完全破滅。很多人都抱着這樣的想法活着。
“城鎮看來憑我們兩個是一時進不去了,在城裡呼叫對講機也沒有任何的回應,接下來要回長川壩嗎?”
“不,還有個地方。”
我重新啟動了車子,我都來到這裡了,一切發展也和我想象的有些相像,除了沈老闆肯定還有人活着。城鎮北面的一個鄉村裡,司徒利用小學設施建起了一個營地,如果他們的人還有活着的,肯定會在那個地方。
小學在那個鄉村的尾巴上,從遠處望去操場上的那些帳篷還都完好地立着,隻是沒見到人也沒見到行屍。我在校門口停下了車,想跑近看看小學裡的狀況。就在眼看着要到鐵門邊的時候,從草叢裡忽然竄出了一個身影撲到了鐵門上發出了哐當的聲響。還好阿藤及時拉住了我,我們兩個跌落在地上,因為慣性繼續往前滑了一陣,正好在鐵門前停住。
看着門前的冰雪沒有人打掃的模樣,我大概是知道了結果。而這時又有幾個怪物聽到聲響後從校舍裡走了出來,看他們走路的姿勢和身上幹涸的血漬就知道他們已經被感染了。
鐵門沒有想象的牢固,在眼前怪物的搖晃之中很快有了微微的變形。阿藤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小心地走回了車裡,那時候門口的行屍已經聚得越來越多。
沒想到司徒的營地也已經失守了,我也真是,相信什麼故事的理論。如果這真是什麼無聊的故事,司徒作為我對手的設定,就應該在這種看似故事都要結束的時候和我來一場大戰掀起高d潮才對。怎麼可能這麼多人一瞬間就都不見了?城鎮變成了這副模樣,研究Z病毒的團隊也肯定已不複在。結束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是說災難電影都應該Happy Ending結尾的嗎?經曆了如此無聊的困頓後最後迎來了毫無波瀾的Badending,這種故事會有什麼人想聽?看來現實就是現實,不管穿插多麼離奇的設定,也隻會像眼前的世界那樣無聊地開始,莫名其妙地結束。
“呼叫!呼叫!任何聽到的人請回答。”和我的絕望不同,阿藤拿出了對講機來呼叫,一一換着頻率沒有要放棄的打算。
“民用二段。”人的氣場真的會傳染,絕望沒讓我經曆過久的低沉,稍稍恢複些意識後趕緊對他說。民用二段的頻率是我們最後一次作戰時用的頻率,也是常用的頻率。如果還有人帶着對講機活着,這一頻率應答的可能性最大。
阿藤調到那個頻率呼叫完後,我們兩個都屏住了呼吸。雖然眼前空無一物,但我們都盯着車載電台顯示頻率的那串數字,就好像那是個沙漏一般。随着時間過去得越久,希望也從上邊越來越多地落下。
我憋住的那口氣終于忍不住了,常常地籲出之後說:“用民用三段再試試。”
阿藤聽後剛想撥動頻率的旋鈕,這時設備裡忽然傳出了一陣雜音。
“呼叫!呼叫!任何聽到的人請回答,這裡是軍隊,我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