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軍爺的救命之恩才是。”

從車上下來後他整了整衣服，雖然換上了粗布衣服，但身上那股超脫世俗的仙氣卻絲毫不減。

我帶他前往道觀的招待所借宿。本應出于尊重将他安排進内府找個上好的客房才對，可我們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他死的假象，如果被人發現他并沒有死，不僅會讓他性命不保，還會危機到身邊的人。倒時候道觀所在的街區也很可能會像天北村一樣混亂。

但沒想到平日還算清閑的道觀招待所，今天卻是混亂一片。稍打聽一下，才曉得雖然我們早就知道了封控政策會變化，但對大多數的民衆而言卻一直都沒有确切的消息。官方的媒體為了穩定民心都沒有提前報導，他們獲取信息唯一的途徑就隻有洩露出來的謠言。但也總有不信邪的和沒聽說消息的，忽然之間大白天的連街都不讓上了，有些從城外來的，還有些本就沒有家的隻好到道觀來尋求庇護。

“不僅這些人，那些私人的小旅館趁機坐地起價，就連普通人也住不起被趕了出來。現在隻好把兩張床拼起來改成通鋪，讓同一個鋪頭擠上四五人，這封控具體要封幾天，什麼時候能出門，這些官方都沒給個具體的信息。等等我還得去聯系食物的問題。”因為招待所一片混亂，趙阿姨也被拖來幫忙，“這是你的朋友？現在這情況是不可能有單人房的，我先幫你拿登記表來安排個房間，不然這裡也不一定能收下這麼多人，還沒來得及登記的我們也可能會勸返。敢問先生大名是……”

丁先生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要讓這樣的人說謊不容易，要是能說謊，他完全可以用說假話來逃脫自己的罪責，甚至可以靠讴功頌德來為自己獲取巨大的利益。可現在關系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命，而是投靠這裡所有平民的命。雖然内心無比掙紮，但我還是用眼神給了他暗示。

接受了我的暗示後他說：“我乃琅琊丁氏，因為是虎年出生所以名裕寅。”

“丁裕寅？丁先生？我知道了。”趙阿姨聽後有些震驚，但又馬上平複說，“今天委屈先生先與其他人擠一下。我們在和道長請示，投靠者人數衆多，我們不久後會開放内府的空閑客房給人用，等道長回複後就能給你安排新的房間。”

“我本就是下等人，現在有個過夜處我便再感恩不過了。這裡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先生先去房内休息就好，等齋堂煮好晚飯我會請先生用膳的。”

這時正傳來齋堂求援的聲音，因為人數衆多齋堂的志願者又因為有不少趕回家了，所以人手不足，丁先生聽後趕緊走向了那邊。

“你認識丁先生？”從趙阿姨的表情我就感覺到了。

“我是圖書管理員，自然也讀了不少書。丁裕寅，字镛。放心吧，這裡投宿的大多是世俗之人，他有十年左右沒有發表新文章了，曾經的著作也隻有圈内人讀過，他呆在這裡是不會被發現的。”

原來如此，古代貴人不像平民一樣隻有一個名，都是有一個名還有一個字，所以丁先生也算不上是說謊。

“說來不是封城了嗎？你是怎麼過來的？”

我展示了一下身上的制服，她就明白了我的答案。

“你能幫我們再走一趟嗎？”她問，“因為這些人道觀裡現在一片混亂，需要一個主事的。但道長卻聯系不上了，城裡的電話通訊癱瘓了，飛去的飛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新軍給擋住了，不管發什麼消息去都像是石沉大海。”

照我這陣子的觀察雖然是宗教場所，但基金會的管理制度都還挺現代的。主人不在，自然應該會有順位代理人吧？我剛想說這句話不遠處安排住宿的人就傳來了吵鬧聲，話語自然是你憑什麼指使我之類的話，我明白趙阿姨的意思了。就算有代理制度，可城内更需要方士，利用自身修為建立起名望的師兄都被派到了各處守衛，再繼承下來雖有代理權也無法服衆。

“不要吵！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我剛打算出發，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說實在的那聲音并不怎麼響，但堅定有力的語氣卻讓争吵的人都停下了不說，就連喧嘩的投靠衆人也跟着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看向了那位年輕人，有幾個人口中叫出了二當家的名号。

要說那年輕人沒什麼特别的話，是因為長得帥的人無非就都是這幾種特質。他的長相和道長有些相似，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氣質所透露出來的英氣，讓臉頰上的棱角顯得愈加分明。也是這股更顯雄風的英氣，讓人不得不有敬佩臣服之心。這麼想來他剛那句話也沒有多洪亮，可愣是沒有被淹沒到嘈雜之中還讓大家都靜了下來。

“我道門乃清靜修煉之地，無法将各位照顧周全，還需各位自行管理才是。菲菲！倉庫中應該有不少防災用的帳篷，在花園中先悉數鋪開安排給各位住宿。全都安排入室後各室民選室長一位，再選出寄宿者總代表，食宿衛生各事皆由交由寄宿者自治商議。待登記之事完，自治之制始，道觀屬衆，皆按習常行事，通勤無法回家的安排内府暫住。各位若有不決，可詢我商議。各位速如律行之。”

我想這麼大的地方本來就有應急預案吧？隻是慌亂就容易讓流程搞得混亂。這位年輕人也沒說太多實質性的内容，可大家就都不再抱怨紛紛忙起自己的來。

所以這位神仙是……

“拟！多虧了你及時回來，不然這道觀可就亂套了。”趙阿姨連忙說，“林先生，這下道觀就有主事的了，不需要你再跑一趟了。你忙自己的去吧。”

可我好像也沒什麼可忙的……拟的手勢是請我去内府嗎？

人的氣質真是件神奇的事，今天從這兩位人物上還真是見識到了。我也在藏經樓看了不少這位叫作“拟”的道士著作，明白他的實力。他是老張道長的關門弟子，而在人的口中他的修行遠在真道長之上。

“僵屍病的各種，真已經轉述予我，這和你所識的僵屍病不一樣吧？我雖在遊曆中多番打聽，但也未能找到解法。先生剛經曆了天北村一戰，有什麼新的想法嗎？”

“這才是Dr.Lee原本想在他的世界裡培育出的病毒。仔細一想的話他研究那種病毒的目的便是為了控制普通人的思想，好為統治階級服務。”

“這毒瘴在我們這樣的世界裡才能達到這麼好的效果吧？保留了更多的傳統，是因為華人妥協的傳統。對這也妥協，對那也妥協，那些人光用皇帝之名就能讓人無條件服從。從小就被洗腦向皇帝效忠，光靠一個詞語就能讓人為他什麼都做。”

“所以你的意思是——也是，這世界拿來操縱人的法術應該不少，甚至都不需要這種法術才對！那為什麼……這是什麼地方？”

我明明記得跟着這位師父剛通過小門進到了内府，然後穿過花園打開了會客廳的門來着。可打開了那扇門之後，門的背後怎麼就成了購物中心的中庭？這購物中心長得還有些熟悉……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吧？”

富天廣場？就是那個次元耦合場所在的地方？

“有勞帶我去那個溜冰場。”

因為有道長為了防止凡人誤入布下的陣法，所以必須走特别的通道才能到達那裡，不然到的地方隻是一個一模一樣的鏡像。本就看起來荒涼的商場，因為封控令今天商鋪全都關門了，所以腳步踩出的聲響帶來了回聲。為了安保亮着的燈相當昏暗，本就設計得有些壓抑的電梯，再加上各種詭異的裝飾，在地上留着一些陰影，讓光和光之間的鋒利切割讓人有種在刀山下行走的感覺。

糟糕，這裡的通道設計得像迷宮一樣，标志物又不明顯。上次好像是從不同的地方進來的，我一下子就迷了路。

“是這個方向嗎？”

就在穿行了一陣後發現沒找到應該出現的路，二當家伸出手來指了指一個通道。我擡頭看到上面洗手間的标志牌找到了之前的感覺，連忙說是。不愧是得道高人，找路也是一種經典的法術。這是他用他手上盤着的那個羅盤形狀的陀螺得出的結果嗎？我記得法術裡有尋龍訣之類的法術來着。

“那是找龍脈的法術，在這種地方可不管用。我隻是聞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我吸了吸鼻子，是濕氣帶來的黴腐味嗎？

“也算是吧，人類的嗅覺其實比你想象的敏感多了。有些時候會有主動避開某些危險污穢之地的所謂第六感，其實就是感知到了什麼。隻是有些氣味和聲音不能被大腦轉化成顯性信号而已。”進入了昏暗的通道後，道長使用法術點燃了一個白燈籠讓這兒有了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