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經理滿意地點點頭。
很顯然，杜含章談吐不俗，相貌出挑，科班出身，具有豐富的拍攝經驗，是非常适合本次廣告的人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董經理事先反複強調過要求素顔試鏡，但杜含章畫了濃妝。
她濃郁而張揚的眼線從眼尾飛出，誇張的假睫毛上下撲閃，烈焰紅唇和棕紅色的腮紅散發出成熟妩媚的氣息。
雖然換了誇張的妝容，但還是可以看出，杜含章本來的底子就挺好。
董經理斟酌着用詞，委婉問道：“杜同學你好，我想先和你确認一下，工作人員通知你試鏡之前，是否有溝通過不可以化妝呢？”
杜含章驚訝地張嘴，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是通知過，但……為什麼不可以呢？化妝難道不是我的自由嗎？”
說這話時，她還特意昂起頭，漂亮的卧蠶在打光闆和日光燈的雙重照射下閃閃發光。
董經理并不氣惱，娓娓解釋：“我們拍攝的是以大學校園為背景的廣告，廣告風格以青春明亮年輕朝氣為主，所以不太适合比較成熟的妝容。我們需要先确定一下素顔上鏡效果，然後淡妝出成品廣告。”
“哦——”杜含章拖着長腔，不屑地笑了笑：“所以你們覺得，大學生就應該灰頭土臉不加修飾，頂着鍋蓋頭穿着破破爛爛的牛仔褲？這是哪裡來的stereotype（刻闆印象）啊？”
她用指腹輕輕地點了點顴骨上的陰影，董經理這才注意到她手指上長長的美甲，以深藍色和棕紅色為主，非常奪目。
順着董經理的視線，她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美甲，鄙夷道：“不會國内的大學生現在都是這個樣子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你不要告訴我，拍你們這個廣告，美甲也不能做？”
董經理完全聽出了她語氣裡的不耐煩和不配合，有旗幟鮮明的風格固然是好事，但與廣告風格不搭就是原罪，自然不必再互相看不順眼下去了。
這樣的性格，一旦進棚拍攝，免不了和工作人員起沖突，耽誤後續進度。
出于多年的職業素養和對公司形象的維護，董經理并沒有生氣，她委婉表達了杜含章和廣告風格的不合适，并下了逐客令。
杜含章卻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由于面試流程是先自我介紹、後試鏡，候選人從進去到離開都沒有凳子可以坐，面試官坐着、候選人站着，這在無形中就會增加候選人的壓力，給人一種被挑選的不妙感受。
為了平衡這種壓力，杜含章索性搬來原本放在門口的凳子，大大咧咧坐了下來。
董經理心知遇到了一個“刺頭”，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的表演。
毫不掩飾的嘲弄從杜含章精緻的臉上綻放，她翹起二郎腿，鞋子有規律地打着地面。眼睛也不閑着，漫不經心地環視了一番拍攝環境，指點道：“在CBD東拼西湊出這麼一個攝影棚，你們夏氏集團也是蠻為難你們工作人員的哦？”
她這話不假，市中心的辦公場地受制于布景、空間等因素的影響，一般不會搭建攝影棚，今天隻是臨時用于面試和上鏡試鏡，倒也不會影響廣告效果。
董經理這才意識到，或許杜含章壓根沒有面試打算，她故意化着濃妝來這裡挑釁，大概率就是來砸場子的。
“集團的工作安排和杜同學沒有任何關系。既然已經确定，我們雙方的需求并不匹配，還請杜同學不要耽誤我們後續工作。” 董經理忍住心中的怒氣，向杜含章下了最後通牒。
杜含章紋絲不動。
她抱起雙臂，悠閑地靠在椅背上，狹長的眼睛眯起，上上下下打量着董經理和助手小周，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問道：“破防啦？不讓人說實話了？搞workplace bullying（職場霸淩）啊？”
小周輕輕靠到董經理耳邊，小聲問道：“董姐，她怎麼老愛拽英文啊？”
董經理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波瀾不驚地回複：“為了匹配她的身份呗。在英國讀幾年書回來，就學會拿鼻孔看人了。夏總也是留學回來，也沒見夏總這樣。”
小周撇撇嘴，若有所思地請示：“那……我直接起身送客？要不，剩下的候選人今天都面不完了。”
兩人對視一眼，達成共識。
小周“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杜含章猝不及防，被吓得一抖，隔了幾秒，她才整理好心情坐正，出口罵道：“你們公司的人都有病吧？一驚一乍的。”
小周面無表情：“杜同學，面試已經結束，我送你出去。”
杜含章好似沒聽到她說話，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表情，嘴裡還念念有詞道：“說到不化妝，我剛才在外面觀察了一圈，倒是有一個姑娘，很符合你們的要求。如果答案太過于明顯，那出題就是走個過場。”
看到小周繞過桌子走過來，杜含章玩味地一笑，按下手表側邊的鍵，威脅小周：“等這個姑娘拍的廣告人盡皆知之時，我一定會在網上，揭露你們面試内幕的。”
“那我們也有權利控告你诽謗，” 董經理完全不吃她這一套：“以美樂的實力，如果想力捧哪一位候選人，直接捧就是了，何必大費周章搞個面試？”
“其中緣由隻有你們自己知道喽。” 杜含章用力推搡開近在咫尺的小周，面露兇光地警告她：“别過來！再過來我報警了！”
“你在這裡賴着不走，我們也報警！” 小周年紀小，剛上班不久，沒有董經理那般圓滑穩重，性格更直接一些。
小周的手指剛剛碰到杜含章的椅背，四個戴着墨鏡的彪形大漢就撞開了門。
杜含章慢條斯理地起身，臉上浮出一絲勝利的譏笑，總結道：“面試有内幕，還對質疑内幕的候選人動手動腳。我今天就告訴你——你、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