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好的冰層是透明的,像玻璃。當它們堆疊到視線之外時,則會呈現為幽暗的深藍色,像深海一樣。然而,我視野裡的白色的裂痕和泡沫提醒着我,這裡畢竟不是深海。
這裡是地獄。
當光明神的信徒犯下渎神之罪時,他們的靈魂便堕入了地獄。根據罪行輕重的不同,他們被關入地獄不同的區域。罪行最輕的,落入地獄一層;罪行最重的,落入地獄八層。
而我,在地獄九層的永恒冰湖,已經待了不知多少年。
冰湖沒有水,隻有冰。像甲蟲被封在琥珀裡一樣,我的靈魂被凍結在冰湖裡。我不能說話不能動彈,感受着凍徹靈魂的寒冷。
最艱難的是每次被封入冰湖的時候,從溫暖到寒冷的落差最難承受。等到在冰湖裡凍上一陣,我的思維變得遲鈍,感受力減弱,痛苦也就消失了大半。現在,我就處于這種凍久了的狀态,我應該感到疼痛,但因為疼了太久,我已經變得麻木。我知道我還在疼,但我不太清楚這到底是多疼。
靈魂被囚禁冰湖是聖典所記載的最可怕的酷刑,我存在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過,我也有緩解痛苦的辦法。
我的靈魂堕入地獄的那一刻,神聖之門向我關閉,我喪失了所有的神術,我的靈魂再無踏入神國的可能。而與此同時,我獲得了地獄的力量,這奇妙的力量使我的肉.體仍有機會在塵世行走,按照我的意志行動。
隻要我攝來靈魂作為我的替身,我就可以免遭痛苦,自由地在人世活動。而獲取靈魂也很簡單——永遠有人為了利益出賣自己的靈魂。為了權力、金錢和愛情,他們懇求我,隻要施展些許魔法,我就可以得到他們的靈魂。
所以,我有用之不竭的替身,我不必總在冰湖受苦。
然而,我無法徹底擺脫冰湖的封印,每隔一些年,我都要親自在冰湖待上一陣子。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隻感到,冰湖封印的力量削弱了絕大部分。按照我的經驗,這意味着我的冰凍期快要結束了。
來自靈魂的痛楚讓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漫長無比,可是,想到我離自由已經不遠,我又開心了起來。
按照人世間的時間來計算,我離開埃弗斯特半年了。不知道路易莎過得怎麼樣。我走的時候,她還在準備理論考核,每天都特别忙。現在這個時候,理論考核早過去了,路易莎在準備的是大型魔法演示。
在瑪德琳的另一個學生演示冰系魔法的那一天,路易莎和我說,她希望我能參加她的魔法演示。我不想拒絕她,掃她的興,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答應她——她演示魔法的時候,正是我的冰凍期。
我們坐在看台高處,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猶豫,路易莎眉眼笑彎彎,拉着我的衣袖,求我一定要去。
她不知道我面對的是什麼,這不能怪她,因為,我也沒有和她說過地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