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來到林賽,找路易莎。
時間過得真快。上一次來,路易莎還是個對魔法一無所知的孩子,而這一次來,我要到林賽王宮裡去找她了。
林賽王宮旁邊就是一座東方教會的大教堂。午夜的鐘聲響起,雪中的林賽王宮很美麗,像童話故事中的城堡。
路易莎沒有睡着,她站在窗邊,望着外面出神。
突然,她的目光移到我這個方向。
“維羅妮卡?!”
我落在她面前,沖她笑了笑。
她有些怔愣,一把拉開窗戶,下一刻,她被凍得臉紅發抖。
我一邊關窗,一邊攬着她。她隻穿了很薄的睡袍,被風一吹,根本受不了。我的鬥篷也很冷,她有點受不了這種寒意似的,低下了頭。
感受到絲綢面料下溫軟的身.體,我縮回了手。路易莎并不是一個小女孩,而是一個女人。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和她毫無距離。
我心裡浮起一些荒謬的念頭,讓我不能再坦然地看着她。等她緩過來,坐在我面前時,我才發現,我這種逃避是毫無用處的——
燭光下,路易莎金紅的長發特别美麗,她的額頭和鼻尖暴露在光明中,脖頸和鎖骨半明半暗,隐入睡袍的衣領。睡袍是白綢質地,散發着淡淡的光澤,但與路易莎泛着淡粉色血氣的肌膚比,這白色顯得死闆而僵滞,絕不會像路易莎一樣,柔軟而溫暖……
在她碧綠的含着善意和期待的眼睛的注視下,我沒法說出拒絕的話。
當她猶豫地問我,我之前消失的那段時間是在哪裡時,我竟自然而然地把地獄的事情告訴了她。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要不要告訴她這件事。人世間的人,也就隻有和我合作最久的瑪德琳知道一點我的事。我和瑪德琳認識的年份比路易莎的年齡還要大,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和瑪德琳和盤托出。但對于她,我卻沒有什麼想隐瞞的,她一憂心忡忡地追問,我就把事情說出了大半。
直到她興沖沖地要去找火系神器,我才後悔和她說這件事。
但是,我并不是後悔我的秘密讓她知道,我隻是怕她為火系神器而涉險,怕她受傷,怕她失去性命。
告别她後,我騎着掃帚回卡佩利茨。風雪吹拂中,我漸漸想明白一件事:我喜歡來自路易莎的關心,需要她熱切地注視着我,享受她安心地在我面前撒嬌。
我想,我知道這種感情的名字是什麼。
一種被吟遊詩人所歌詠,屬于午夜、月亮和玫瑰的感情。
等到手指有些潮濕時,我才發現,我的手指太過用力,捏碎了掃帚柄。木刺紮入我的手,虛幻的紫色血液溢出來,沾滿我的手。
我注視着我的手。
在我的目光下,手指上的傷口完好如初,血液也消失殆盡,沒留下一絲痕迹。
我的皮膚下面,是靜止的紫色血液,是虛幻的魔力。我的心髒應該在的位置,空空如也,是一個可怕的空腔。我的棺椁早已腐爛,我的墳茔上長着茂盛的紫杉樹。
我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一縷幽魂。
而路易莎,是一個充滿着希望的年輕生命。
我不該讓她走入我無望的命運。
我想明白時,天已經亮了,我進入卡佩利茨境内。
卡佩利茨沒有下雪,清晨雖有些冷,但遠不如林賽冷。
可是,此刻,我卻有了寒冷的體驗。我像是無邊風雪裡一個渺小的人,積雪爬上我的膝蓋,抵達我的腰,沒過我的肩頭,即将蓋上我的臉……
我不知自己怎麼回到的辦公室。我下意識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捧在手心裡——像路易莎常做的那樣。但我一點也沒有變暖和,還是非常難受。
半個月後,路易莎順利從林賽回來,她很快就來拜訪我,告訴我,她想留在埃弗斯特。
很快,瑪德琳叫我去談話。
“路易莎提交了留校申請。”瑪德琳告訴我。
“我知道。”
“噢?”瑪德琳揚揚眉,眸光似有深意,但她并沒多說什麼,隻問,“那好,你怎麼看這件事?”
“既然她想,那就讓她留下吧。反正她也符合我們的要求,不是嗎。”我淡淡說。
路易莎當然要留下。隻有她在埃弗斯特,我才能常常見到她,才能及時保護她。
“哈哈哈,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最近,因為削減經費的事,評審團的人和我有些摩擦,可能要借路易莎這件事發作。我自己去解決桑德拉。維妮,你可以幫忙去塔拉那裡打個招呼嗎?我記得你和她關系不錯。”
“可以,我這就去。”
瑪德琳打量着我,突然感歎。
“我從沒見你為什麼事情這麼上心。”
“是嗎?”我頓了頓,“那現在,你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