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猶春眸光閃了一下,驟風呼嘯,周遭的樹叢沙沙作響。
那簡短的一句話還未等許猶春真切聽到時,少年便被法力強制性扔出了幾米遠,孱弱的身子重重撞上不遠處冰冷的牆面。
鮮血混雜着石子,沾在他灰白的臉頰上,可他視線仍舊炙熱堅韌,似是咬住了許猶春誓不松口。
但許猶春也不過是與那雙令人生畏的黑眸對視了一秒,整個人就被雪時擋在身後。
他看不清此刻雪時表露出的情緒,但能從他手背乃至小臂上,暴起的青筋上明顯看出,他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雪時...”
和雪時待這麼久,他很少見雪時生這麼大的氣,甚至在他的回憶片段裡,雪時在他面前也總是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這樣毫無預兆動手、将自己憤怒的情緒全然暴露出的場景,還是他第一次碰到。
與雪時相識已久的蒼苔也被吓了一跳,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這少年簡直就是自找苦吃,畢竟那個星球上的人——
可是将伴侶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畢竟,在那個地方,所有的人們都需要依靠愛人才能擁有姓名,因此怎麼可能允許他人觊觎自己的心上人。
不過這回雪時可沒收力氣,幾乎用盡全力,可将這少年傷的不輕。
但令蒼苔以及雪時有些驚訝的是,這少年竟然隻是受了些内傷,骨頭竟沒斷裂,還能顫顫巍巍站起來朝許猶春的方向走去。
這可不像是一個生活在難民所、有上頓沒下頓的人該有的能力。
眼下幾乎可以認定,這個少年的身份絕對有問題。
許猶春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憑借曾經的想法,軟下聲音,纖細的手指穿過雪時僵硬的手,如柔和春風下的柳絮,緩緩與他緊貼、十指相扣。
溫暖的指腹輕輕摩挲着那暴起的青筋,許猶春學着雪時曾經安慰他的樣子,試圖讓雪時冷靜下來。
“雪時你先别急,他或許還沒說完。”
見雪時隻是臉色軟了幾分,但眼底那抹冷意仍在,許猶春皺了下眉,直接雙手環住雪時結實的臂膀,有些撒嬌意味說道:“雪時,我腿站的有些麻了,能不能進屋坐會?”
果然,此話一出雪時頓時急了,直接忽視掉少年的動作,一個幹脆将許猶春輕易提溜起來,扛在寬肩上,腳步迅疾走近旅館。
“蠢蠢怎麼不早告訴我,是我的錯,應該早些進來的。”
“蠢蠢餓嗎?我讓店長先備餐。”
許猶春張了張口,但雪時沒給他回答的機會,轉頭就向店長吩咐道:“先去備好晚飯,再端盆熱水來。”
店長像是早就被打點好了一樣,就等着許猶春說餓了,不過幾分鐘,那滿滿一桌的佳肴就這麼出現在了許猶春他們眼前。
店長将熱水放在沙發椅前,有眼力的朝雪時點了點頭,便悄無聲息的從後門出去了,整個旅店也就隻剩下許猶春他們一行人。
“雪時,他——”
“先别管其他的,吃飽最重要。”
許猶春的餘光看到少年瘸着一隻腳默默跟在蒼苔身後進了屋子,卻毫不猶豫走到拐角陰暗的地方坐了下來,動作熟練到讓人有些心疼。
卻未曾想剛開口卻被雪時打斷,他夾起一個雞腿就塞進許猶春的碗裡,随後是燒乳豬、羊牛肉、西藍花、茄子等等。眼看盤裡快堆成小山了,許猶春連忙出聲阻止:“雪時,夠了。你再放真就吃不完了。”
“多吃些蠢蠢,你太瘦了。”
這句是雪時的心裡話,畢竟剛剛扛着許猶春的時候,那骨頭咯的雪時的肌肉都有一些疼。
另一側蒼苔也學着雪時不停地往空邺的碗裡夾東西,可空邺卻絲毫不顧及蒼苔的臉面,淡聲直言道:“蒼苔,誰夾的誰吃。”
蒼苔沉默了半晌,又默默将那些菜夾回自己碗裡,哭喪着臉敢怒不敢言。
空邺一心也和許猶春一樣放在火山博物館上,他視線靜靜掃過角落裡的少年。
隻見他一動不動緊緊盯着許猶春,那深沉的目光令人發怵,很明顯這并不包含着任何有關愛意的情緒,反而空邺從中察覺到了一絲——
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執拗。
“你們難道不覺得有些奇怪嗎?按照雪時身份的特殊性,火山族的長老不可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但他卻沒有任何消息。更何況,我們這一路走的未免也太順了。”
空邺直截了當在飯桌上提及自己的擔憂,許猶春抿唇點了點頭,“我也察覺到了,火山族的首領不可能什麼都不做,他們也肯定知道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如果火山博物館真的對他們這麼重要,不可能放任我們得到消息去尋找。除非——”
“除非火山族首領本人就是委托者。”
雪時從容淡定的接過許猶春的話,卻也說出了大家心裡的猜測。衆人都心照不宣的擡眼望去角落裡的少年。
若火山族首領真的是委托人,那麼他大概率是想要讓許猶春幫忙解決兩族紛争,找到火災的真相。
但他無法親自出現,畢竟現在兩族水火不容,也是為什麼火山博物館的看守仍然嚴格。
很明顯,既然火山族首領是委托者,他絕對會派人跟在許猶春的身邊,而這位少年出現的時機有太過巧合,很難不讓人懷疑。
可少年也隻是處變不驚的移開視線,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仿佛置身事外的透明人。無論許猶春他們怎麼換着法子詢問,他都是一聲不吭,唯獨隻會在一個問題上回複,那就是——
“你到底想要什麼?”
“想要你。”
這給雪時氣的可不輕,差點就要将他徹底摔進黑土裡,讓他感受岩漿的滾燙,幸好被許猶春及時攔住。
“算了,既然知道他是首領派來的,至少說明他對我們沒有危險。若是不想說就不說吧,我們先來商量今晚該怎麼進入博物館。”
蒼苔自告奮勇接下了成為擾亂守衛更換的誘餌,及時為許猶春他們二人打掩護,畢竟他有翅膀,再加上精靈一族的藏身術着實厲害。
“那空邺——”
“空郎自然是和我一起了,我們絕不分開。空郎你說是不是?”
蒼苔緊緊牽住空邺的手,緊張兮兮的看着衆人,甚至想下一秒就将他藏進自己懷中,快速離開飯桌。
空邺似是習慣了蒼苔的舉動,細微抿了下唇點了點頭,随即将碗裡還剩一大堆的食物推到蒼苔面前,“說好了,誰夾的誰吃,不許耍賴。”
“......”
許猶春吃飽後遞給雪時一個眼神,卻忽然瞥見那少年的視線依舊落在他的身上,可許猶春這段時間裡卻沒有任何不對勁的感受。
他下意識瞟了眼雪時手腕處的黑玫瑰。
嗯,果然在發光。
雪時的屏蔽術又起效果了。
淩晨三點,天際暈染出深紫色的光芒,雷電時不時交錯出現,發出沉悶的聲響。
光波流轉在許猶春的雙眸,在夜色的遮掩下,一行人悄無聲息來到火山博物館附近。
消息無誤,這個時候門口的守衛已經不見蹤影,與前來更換的幾人圍坐在篝火附近談笑打鬧着,酒瓶零零散散放在一旁。
衆人小聲來到人迹罕至的後門,這裡不常有人來,巡邏人員也會下意識放松巡查這裡。肆意生長的野草透着寒氣,彌漫在破舊的鐵門上。
許猶春的手剛想搭上那看似搖搖欲墜的門鎖時,卻忽的被雪時緊握住。
“先别碰,這兒的門鎖有問題。”
雪時緊蹙着眉,聞言許猶春垂眸認真打量起那看似普通的門鎖,隻見那泛起鐵鏽的鎖身周遭竟隐隐透着銀光,并有絲絲寒意透出,全然不像是火山族該有的東西。
“這是雪山聖族那邊常用的鎖吧,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蒼苔嘗試用法力強力将其打開,卻毫無動靜。
“我們先不用輕舉妄動,雪山聖族的門鎖隻有特定的能量才能打開,若是強硬攻破,恐怕會遭到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