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渡鴉墜落在玫瑰的尖刺上。 ——《聖主箴言·純白渡鴉》

【聖索亞3216年12月16日22:00，第二荒星帶，南十字星。】

少女輕柔地一遍遍梳理他蒼白的長發，而後拿起一根墨綠色的綢帶，随意束住。發尾随少女指尖的離開緩緩落下，遮住了後頸上不甚明顯的疤痕。

青年看着鏡中的自己，微微啟唇。

“我，原來，不是長發。”

清冷暗啞的嗓音響起，少女看向鏡中的俊美青年。他的五官深邃，是切割光影的最好材料；一雙漂亮的瑞鳳眼此刻微微上挑，碧綠的瞳眸卻如無機質一般，空洞冰冷。

“當然可以剪短，如果你能确保它不會再長回來。”

青年默默閉嘴。少女眼裡滿含戲谑的笑意，轉身，去一堆藥劑間挑挑揀揀。

青年剛從培養艙出生沒幾天，他微微轉頭觀察着。

這是一個藥劑師的工作室，三面白牆一面強矽玻璃。試驗台上培養皿忽而顫動，一角的觀察箱裡不知名的生物蜷縮着；慘白燈光下，各色試瓶泛着熒熒冷光。

玻璃牆外，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擠來擠去，拼命往裡看。

“我草神迹！”

“我知道我知道，這是唯一一個成品！就算有點瑕疵，對那幫激進的家夥也是降維打擊但你能不能擰你自己的胳膊啊啊啊！”

“不是，是401笑了！那個魔王居然他媽的會笑！”

“因為實驗體YL-097是她的小組創造的嘛.....”

“......”

“靠！一定是我們組分到的母本不行啊！”

這時，一個低沉的嗓音打斷了他們的争論。

“母本都是統一篩選的。你們不知道嗎，097出生的那一刻，他的母本就死了。有這個時間鬼哭狼嚎，不如去跟進自己的實驗進度。”

看到他白袖上猩紅的紅十字星标志，衆研究員瞬間靜默，紛紛向來人行禮道：

“監察大人日安。”

這人随意揮揮手，讓研究員們作鳥獸散了。然後敲了敲玻璃幕牆，權當打個招呼，就走了進去。

青年似有所覺，擡眸對上男人探究的視線。

【 22:00，第三宜居帶，二級資源星，三水星。】

蒼白的指尖緩緩摩挲過酒杯的邊緣。面前降下一道陰影，青年眯了眯眸，擡頭。

酒吧五彩斑斓的燈光在那雙淺金色的眸裡變幻，許是有些醉了，薄薄一層水霧在漂亮的眸子上彌漫，平添了幾分迷離。

看着對面穿着休閑西裝的男人，青年勾起櫻色的唇，懶懶舉起酒杯，嗓音低沉慵懶：

“先生，共飲？”

“我的榮幸。”

喝盡杯中的香槟，男人緊緊盯着青年仰頭灌酒的樣子，移不開眼。

青年着純黑絲綢襯衫，領口不低，恰好開到深陷的鎖骨。雪白肌膚上的紋理全部沒入黑暗，勁瘦的腰身收束在長褲裡，惹人遐想。

“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抿着透明杯檐，笑了，挑眉道：

“我不知道先生的名字，先生如何能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眸光暗了暗，伸手撩起青年散落的墨色長發，笑道：

“我麼，名叫黎，黎明的黎。”

假名，和情報一緻。

青年眼裡閃過一道微光，随後又垂下鴉羽般的睫毛，懶洋洋道：

“晏，河清海晏的晏。”

【22:17，第二荒星帶，南十字星。】

401橫插在兩人中間，不客氣道：“一邊去，穩定劑還沒注射呢。”

血紅的藥液從側頸腺體下方注入，青年雪白的睫毛顫了顫，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反應。

不久，他及腰的白發一點一點轉為漆黑，碧綠的瞳眸沉澱成屬于人類的純黑眸色。

監察員看着青年冷淡的側臉，皺了皺眉，将手中的報告遞給401簽字：

“果然還是殘次品。就是學習能力再強，主也不需要機器人信徒，客戶也不會滿意。”

401翻翻報告，“呵”了一聲。

“所以這就是你們商讨出來的新把戲？把一個殘次實驗體放回人類社會，由外界刺激情感能力複蘇？”

“隻有三個月。總好過再切片——這次我們可沒參與，是母本的提議，居然被那位采納了。不得不說，他是我見過的最有意思的母本，你的眼光一向令人驚喜......”

“行了。母本封棺了嗎？”

401打斷他，随手把報告扔回去。青年随之站起來，聽到這句話，也轉向監察員。

“規矩我懂，Ⅱ類實驗方向的每一個母本都好好地躺在冰棺裡......聽我說完啊女王大人，他不是輕易放回去，喏——第一個任務。”

監察員揮了揮手中的文件。401輕嗤一聲，懶得理會他，轉身帶着青年走出工作室。

監察員倒也不惱，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快走到前面引路。

三人走過各式研究室、解剖室、培養室。玻璃幕牆之内，是癫狂的、絕望的、麻木的、驚喜的、冷靜的、瘋魔的——或是研究員，或是早已不能稱之為“人”或“異形”的怪物，整棟大樓白光晃得刺眼。

青年的記憶告訴他，他們早已見怪不怪，也不曾施舍一個眼神。

走過不知道第幾座大樓，面前出現了堪比帝星的星艦停機坪。

這時，一個灰發青年從隔開的側門中走出，身着未及脫下的白大褂和護具。他直直看向毫無波瀾的實驗體，灰色的眼眸中看不清是探究還是什麼。

監察員臉色一冷：

“339，你不是應該在做異形基因579号培養實驗嗎？”

339似乎完全屏蔽了監察員。

他面無表情，仔細觀察實驗體後眼神掃過401，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轉身沒入黑暗。

401解釋說，“他來評估自己的作品，畢竟YL-097的基因融合是唯一一個由他親手完成的。”

“好吧，女王大人說的在理。”

監察員聳聳肩。

畢竟，這個星球上的人或非人沒有一個思維正常的，包括他自己。

【22:17，第三宜居帶，二級資源星，三水星。】

青年一臉興緻缺缺：“不去。跳舞太累了。”

男人笑起來，看向舞池中瘋狂擺動的軀體，眼神中含着高高在上的輕蔑：

“這不叫舞，這叫縱欲，是自甘堕落......”

“黎先生既看不起這舞，又為何要來這種燈紅酒綠之地？”

男人轉回來，傾身靠近青年，看着那雙琥珀色的眸，輕輕呼出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