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渝點點頭,問:“還有誰?”
餘下的十幾個都默不作聲。
衆人面面相觑,思想頃刻間完美達成一緻:這是人嗎!啊?這個軍校還有誰能打敗他?一二三年級第一在他手下撐不過六個回合!還有準将級軍官撐不過十分鐘的傳說!誰能來——
“我——打擾了,可以嗎,教官?”
聽見陌生又熟悉的清冷聲線,程渝愣了愣,轉頭,果不其然看見兩張俊臉——
一張冷淡,一張試圖埋進地縫。
“還真是講禮貌啊,晏同學?”
“謝謝教官,我一向很講禮貌。”
秦策:......裝,繼續裝,昨天大言不慚三個月追人的時候估計都不認識“禮貌”兩個字怎麼寫。
程渝微微偏頭,示意他上。
晏洛勾唇,露出一個與程渝極為相似的笑,走到場地中央:“打個賭?”
那琥珀色的眼眸促狹微彎,似笑非笑:“賭什麼?一件軍裝?”
“嗯。”
衆人的表情精彩紛呈,一時間不知該說這位帥哥勇氣可嘉還是蠢得無可救藥。
隻有聞亦榮的眼神暗了暗,緊緊盯着湊到一起的兩人。
程渝問,“你輸了呢?”
晏洛湊到他耳邊說了什麼,嗓音微啞。
好像銀河刹那傾瀉,心髒劇烈共振,程渝蓦地笑起來:
“好啊。”
說完,他猛地出拳,晏洛側身避開,距離瞬間拉開幾米。
程渝一躍按住他的肩膀長腿橫掃,他順勢後仰借着力道轉身,硬抓住程渝的戰術靴往下一按,手肘擊打程渝背部迫使他傾身,擡腿同樣是一記橫掃。程渝卻突然向旁邊一翻,脫開桎梏的同時做了個假動作,又翻身肘擊,卻再次被晏洛擋住。
一切發生在2秒内。兩人的動作太快了,除了秦策,根本沒人看得清。
晏洛每個動作都像是計算好的精準打擊,果斷冷酷得像個機器;程渝則要靈活得多,刁鑽角度和假動作層出不窮。
黑色綢質襯衫與純白T裇上下翻飛,來來回回十多分鐘不見勝負,隻覺酣暢淋漓。
衆人已經從震驚到呆滞到麻木走了全程。他們試圖看清兩人的路數,卻完全摸不着頭腦。
聞亦榮攥緊了拳,眼裡的不甘已經化成了實質。這時,一道含笑的嗓音響起:
“不要去嫉妒,小孩兒。這是戰場的饋贈。”
言下之意,從沒上過前線戰場的你,根本沒有資格和他們比。
......說起來,晏洛在皇室“嬌養”着,怎麼也不該有這等水平和獨屬于戰場的殺氣。
秦策看了一眼眼神暗沉的聞亦榮,便興味索然地轉頭。
兩個人打了有一小時了,絲毫不見疲憊,招式一招比一招狠辣,速度快出了殘影。
約10分鐘後,畫面戛然而止。
程渝仰面倒地,小腿曲起蓄勢待發,左手肘撐地,右手鎖住上方人喉嚨。
晏洛右膝蓋緊繃,抵在程渝心髒處,整個人被程渝往下帶,一手撐地一手桎梏程渝左肩。
刹那寂靜。秦策突然想起什麼,微微晃神。
【我的天第一第二打起來了啊啊啊!”
“我去拆家呢!”
17歲時新生入學考,秦策沖過終點,好不容易挪到休息大廳裡,就聽見前面的人大聲嚷嚷。他剛躺下就跳起來奔過去——第一第二怎麼着也得有一個是自家老大啊!!
果然,兩個少年都滿身傷痕,打得不相上下,他家老大貌似在被動防守。
“怎麼回事?!”
“喏,那個黑發黑眼的是第一,另一個是第二,兩人成績好像隻差不到一秒——那個第二不服,說第一用了......額.......”
“用了啥你倒是說啊!”
這位熱心少年見秦策急的跟自家好大兒被人污蔑了一樣,忙說:
“哎呀沒什麼,他說是美人計!”
“美——美人計?”
秦策傻愣在原地。
“晏!洛!你有種打回來!别自知理虧!一個勁兒的躲!”
晏洛被迫怼上少年眼裡熊熊燃燒的羞怒,他偏頭躲過一拳,同時伸手硬接住另一拳,踉跄退了兩步發力還回去,歎氣道:
“我說了沒有,我哪知道眼鏡會突然被打掉,吓到你了實在不好意思——”
“呵!”
程渝回了精髓的一個字,突然欺身上前,一張稚氣未脫的俊臉瞬間放大,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深深撞入黑眸;他呼出的熱氣拂過晏洛的唇角,羽毛一般,帶起一陣溫熱與輕癢。
就在這一秒裡,晏洛毫無預兆地愣住了。
程渝眼裡閃過訝異,身體先于大腦,抓住時機把人狠狠掼在地上,半跪壓住對方發力的腰和大腿。
于是晏洛放棄掙紮,就着這個姿勢躺着。
一片寂靜中,徒剩兩人的喘息。
晏洛淡淡道:“渝,你也用美人計,不然我不會輸。”
程渝一臉不敢置信:“哈??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用了?”
“兩隻眼睛。”
“我哪有——!啊教官好這就起來我們在友好交流心得呢是吧阿晏?”
“交流出什麼了?嗯交流出以後晏洛同學不戴眼鏡了,反正也沒什麼度數做個激光好了,我出錢!好吧阿晏?”
晏洛:“......你想幹嘛?”
“脫!敏!”
“......你,開心就好。”】
灼熱的氣息交織。
琥珀色的眼眸明亮得驚人,他專注地看着對方純黑的瞳眸,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錯覺。
空洞的黑眸微微顫動,好像瘋狂的欲望就要傾瀉而出,卻在最後關頭被生生封住,歸于沉寂。
晏洛薄唇輕啟,卻隻呼出了一口熱氣,撩過下方那人耳邊的栗色發絲。
那人睫毛微顫,呼吸重了幾分。見上方的人果然再度抿緊了唇,他得逞似的笑起來,揚了揚下巴:
“你赢了。”
在程渝奪走晏洛的呼吸前,晏洛會擊碎他的心髒。
程渝懶懶起身,兩人距離再度拉近,幾乎肌膚相貼,晏洛停頓一秒随後起身。
不遠處,衆人已經無法作出表情,更有甚者微微顫抖。兩人這才發現,空氣中苦澀的茶香、醇厚的烈酒氣息交纏難分,高等級的信息素壓迫成倍放大。
秦策笑得十分危險。
程渝:“......咳咳。”
晏洛:“......抱歉。”
不知春的苦香瞬間包裹住極具攻擊性的櫻桃白蘭地,一點點浸染、消散。衆人這才輕松不少。
苦了那暗戀老大的小孩兒。
秦策歎氣。畢竟,曾經,一直都是晏洛這麼給程渝收尾啊——隻有匹配度高、彼此極為熟悉、且不含攻擊意圖的信息素,才能在沒有深入接觸,或血液作為媒介的情況下融合、消弭。
程渝才想起來早該下課了,轉頭道:“今天就到這裡,能跑到食堂吧?”
衆人點頭,三三兩兩散去。
程渝擦了把汗,拎起軍裝外套。想起賭約,随手把外套扔給晏洛。
晏洛伸手接住,汗濕的襯衫勾勒出身體勁瘦的線條。他最上面的扣子被扯掉了,領子也歪到一邊,蒼白的肌膚和深陷的鎖骨裸露着,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又被随手披上的外套遮住。
程渝突然有點口幹。
晏洛注意到他的視線,挑了挑眉。勾起自己的大衣走向程渝,動作小心地給對方披上,蓋住同樣白皙青紫的肩頸。
程渝下意識輕顫,皺了皺眉。
“疼?”
聽出清冷的嗓音帶了點戲谑,程渝嘴角一扯:“你不疼?”
他們可是上了八成力道。
晏洛剛想說什麼,又改口:“不......疼啊,疼死了。”
程渝看着對方自然舒展的五官,面無表情:“哦。死了最好。”
說罷招呼秦策去食堂。
晏洛十分自覺地跟上,語調平淡:“不回宿舍麼。”
程渝也懶得看他,随口回:“回去吃空氣?”
“你忘了我會做。”
“哦。我不想吃。”
“今天食堂是闫老師傅掌勺。”
闫老師傅,别名鹽多多,家住一級礦星,手握三十六種高質鹽礦,胸有七十二種花樣下菜。
程渝腳步一頓。
“......我不餓了。”
“回去吃飯。”
圍觀了全程的秦策一時無言。
訓練場門外,程渝看向晏洛:
“沒必要,你赢了。”
“最後一個側翻你故意慢了半拍。”
“是嗎,五年前的你可看不出來,可見你也沒去做什麼正經交換生。”
晏洛像是沒聽到後一句,淡聲說:
“不管誰赢,履行承諾的決定權都在我,不是麼。”
說罷,他伸手幫程渝理了理衣襟,順勢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帶了點蠱惑意味。
他說,“我将盡我所能,取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