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與數百名高手奮起直追,大軍分了數隊追出去。營帳中雖留了不少人,然程子弢帶着火彈一投,這廂缺乏主帥,頃刻亂成一鍋粥。
程子弢領着六百人,均騎着馬匹,邊投火彈,深入敵營,順利将陳敬之救走。
守營帳的陳松趕過來,程子弢暗器一出,正射在陳松頸窩處,人就嗚呼哀哉了。
昏迷的陳敬之認出程子弢,笑了笑,道:“你們終于來了。我困死了,先睡一會的。”
“慢着睡,吃粒救命丸先。”程子弢往他嘴裡塞了顆丹藥。“秦王殿下研制的,還是有些作用。”
陳敬之咽下去,便昏厥過去。
看着陳敬之的腿,血淋漓的,程子弢咬緊嘴唇,忍着淚。
六百人救走被俘的西征軍,又來二百人将火彈投入陳晉的營帳之中,糧草,兵器,他們一個都不留。
守營帳的黑甲軍尚還近萬人,一個個兇神惡煞。西征軍帶着火彈,見人多處便投,營帳到處血肉橫飛。
被救的西征軍身體未受傷者,搶奪了兵器,與黑甲軍硬拼起來。
程子弢見黑甲軍聚攏,胳膊輪幾圈,投一個黑球過去,砰,血漿四散開來。
好大的威力,哪怕數百西征軍,竟将陳晉的大營攪得一團亂。
程子弢道:“這玩意兒果然好用,不愧是秦王殿下。”
嚴浒、郭士钊、劉浪、石學兵等人隻有皮外傷,眼下得救,簡直如蛟龍入水,一個個雖然餓着肚子,也都鼓起十二分的力氣,每個人都分到數十個火彈,見人聚攏就投火彈。
黑甲軍避之不及,他們力氣大的,能投擲百餘步遠,跟上去投一個,數十黑甲軍便被炸飛。
整個營地,數百個營帳都燒成一片。陳敬之受傷嚴重,程子弢不戀戰,解決了營地,高喝一聲:“撤!”
衆将士聽令,悉數搶奪了馬匹迅速退避,程子弢讓羅凱等人先走,自己押後。
一支黑甲軍趕過來,程子弢站在高處,迅速投出幾枚火彈,山谷中的黑甲軍炸得七零八落。
又追又趕,他們清楚地形,得了地勢便投彈。
山中火起,碎石滾落,砸死砸傷黑甲軍無數。
衆人士氣高漲,越發勇武。程子弢擔心戀戰壞事,帶着衆人躲避。
黑甲軍以為他們火彈已用盡,上萬人迅速圍攏來。程子弢啐了一口道:“老子有心放你們生路,非要來求死?”
羅凱道:“大人,火彈快用完了。”
“撤!”程子弢謹記秦王的囑咐,決不能拖後腿,邊戰邊退。
激戰一個多時辰,綁在程子弢身後的陳敬之被轟隆聲震醒。程子弢瘋狂奔馳,還未發現陳敬之已醒來。
程子弢從馬兜裡掏出一枚枚黑球向山谷中丢過去,罵道:“炸死你們這群王八蛋。”
“這炸藥是怎麼做的?”陳敬之問。
程子弢才曉得陳敬之已經醒了,他笑道:“秦王殿下在裡頭加了燧石與火石,碰撞即可爆炸,無需引線。”
“秦王殿下呢?”
“他引陳晉去你挖的山洞了。你不知道,你發現的那處山洞,我們挖到了一處鐵礦,制作了許多火藥,隻要陳晉一進去,必然讓他們葬身于山洞中。”
陳敬之搖搖頭:“陳晉那厮極難對付。”
“放心,那麼難對付,秦王殿下不也把我從他的魔掌下救出來了?”程子弢語氣輕快,好久沒有殺得這麼痛快,“過瘾!我其實還不錯的嘛!”
告别心中的膽怯,他又是一條好漢。
陳敬之的腿極其痛,加之這麼多天的折磨,精神很難集中。
程子弢是經曆過這折磨的,他道:“累了就睡吧,我當初從陳晉魔掌下逃離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不知道為什麼而撐着。可後來,還是活過來了,你看我現在不也生龍活虎的?”
陳敬之想到自己的腿,可能再也不能站立走路了,歎息一聲。
程子弢聽見他的歎息,道:“你比我厲害。我當初哪怕從陳晉魔掌下逃出來,我生的念頭都不很強烈。秦王殿下一直很壓抑,卻還要安撫我。我們救了蔣聰,埋了六十名将士,又偷襲了陳磐的敵營。本來找回一些勇氣,可當我看到陳晉的敵營時,我還是恐懼了。即便知道你們被俘,我倆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真的能讓人崩潰。但秦王沒有放棄,我們到處找硫磺,找硝石,蔣聰哪怕腿斷了,天天要不停的燒制木炭。那幾天,其實我們都很絕望。三個人對抗陳晉的大軍,那真是蚍蜉撼大樹啊。幸好最後遇見了羅凱他們。”
陳敬之笑了笑。
程子弢回頭看見陳敬之的笑,心底生出佩服,道:“你們這群天才,你最讓我刮目相看。”
陳敬之噗嗤笑出聲,他道:“我從小到大也沒故意掩飾自己的才華吧?秦王過目不忘,文暄過目不忘,天曦過目不忘,怎麼到我過目不忘的時候,你偏要說我其實偷偷在家裡背了三天書?那時候可把我氣得……”
那時候把小敬之氣得臉漲得通紅,程子弢求饒似的道:“行行行,你一直很厲害,是我有眼無珠,給雲麾将軍賠罪,望将軍大人不記小人過,實在不行,我讓妹妹嫁給你,行吧?”
“呸,若梅若是知道你這麼當哥哥的,怕是一鞭子飛過來了。”
“哎,我文采不如你們,武功好歹也是整個長安僅次于喬卓然的好麼?”程子弢想了想,又道,“我爹他們那一輩的不算啊,秦王殿下與文暄也不算哈。”
陳敬之悶笑,懶得揭穿他。
知道身後的人在偷笑,程子弢咬牙切齒:“反正我武功絕對比你厲害。”
“嗯嗯,我可從沒說我武功多厲害。我本身也不在武學上用心。”他搖搖頭,終究覺得有缺憾。
程子弢帶着陳敬之順利逃離,沒給秦王殿下拖後腿。逃出生天的他臉上浮出孩童般天真的笑,他道:“敬之,我這回不錯吧。”
“嗯,是不錯!”陳敬之點頭。
覺得陳敬之誇得不夠用力,程子弢胳膊肘往後一抵。
咳咳……咳咳咳……陳敬之在馬上已被震得快散架,程子弢這家夥竟還欺負他。
程子弢忘記陳敬之渾身是傷,忙忙道:“抱歉抱歉,千萬别和秦王殿下說哈。”
陳敬之氣得想打他,奈何沒力氣。
星河搖曳,夜風時時送來一陣陣濃郁的火藥味。
李珺珵果然進入山洞之中,四周火光将山照得通亮,陳晉窮追不舍,黑甲軍将領帶着人馬悉數進入山洞。
眼看着約莫一二萬人進入山洞,又有黑甲軍伏擊過來,暗處伏擊的西征軍一聲角鳴,出口處立即封洞,投擲火炮。李珺珵聽見聲響,知大部黑甲軍進入山洞,立即出洞,迅速拔下準備好的機關,轟然巨石封住洞口。
每個出口處均用巨石封住洞口。
頃刻間裡頭火藥聲轟然爆炸,山體聳動。
衆将士迅速撤離,李珺珵點着山洞主要火藥堆的引線,頃刻飛離。
一聲巨響震徹山谷,山體震動數下轟然坍塌。
程子弢駐馬回首,看着遠處火光,收斂了嬉皮笑臉,陳敬之也回望過去,他們知道那一聲巨響,代表着,至少,一萬黑甲軍藏身于此。
程子弢啐了一口,道:“還是咱仁善,讓他們直接入土為安了。”
沉默良久,陳敬之道:“也不知陳晉那個老賊如何了?”
這種恐懼的人物,若非看到屍骨,總是叫人心裡不安的。
“已盡了人事,剩下的隻能看天意了。”陳敬之倒是極其平靜。
到達彙合的地點,蔣聰騎在馬上,馬背上馱着許多火彈。衆人等待秦王歸來。
等了許久,人還是沒來。
眼看着,天邊又泛起了魚肚白,不久,天便徹亮。
濃煙将群山掩住,亦将人心籠罩住。陳敬之是知道,秦王當初在伊甯城之戰,便是與陳晉對決,最後被其俘虜的。
陳晉就是個魔鬼,七十歲了,輕功竟然如此了得。
他們面色沉郁,目光靜穆,希望這一次,依舊如之前很多次偷襲一樣能萬無一失。隻是這次,他們等得太久了。
雲煙籠罩着山林,整個天地都是灰蒙蒙的。
倏然間,風吹過煙霧,遠處顯出一個人影,騎馬飛馳而來。
是秦王殿下,有人高喊一聲。
緊接着,他身後跟着一大隊人馬,竟然是喬卓然。
衆人臉上的陰霾被一掃而盡,取而代之的是欣欣喜色。這下,他們是真的得救了。垂死掙紮了這麼久,終于得救了。
兩方軍力彙合。
程子弢與喬卓然相互揖手,揖手罷,重重一擁。
李珺珵眸色如玉,道:“陳晉還是逃了。不過程飛将軍已聚集人馬追過來。”
“還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讓這老賊也嘗嘗東躲西逃的日子。”程子弢恨恨道。
風吹開山間的煙霧,天變得格外高遠。
喬卓然帶的人中有軍醫,立刻給各傷員處理傷口。陳敬之雙腿臁骨碎裂,軍醫說還有救,隻可惜他不會生骨之術,隻能用藥保證肌骨不壞死,若是能撐到回中原尋得神醫,還是可以治好的。
能不截肢于陳晉而言已是萬幸,至于治好,他也不作他想了。
李珺珵立即命令方峻等人立即送陳敬之蔣聰等重傷者回長安。
陳敬之也沒矯情,眼下大軍已到,他們也殲滅了數萬黑甲軍,雖也有死傷,總的來說,也已經做到了他們能做的最好的。
李珺珵帶着喬卓然程子弢送别陳敬之,一行傷員也踏上歸途。
走了數丈遠,陳敬之忽回頭道:“空着手回去那多不好意思。”
這批黑甲軍的盔甲都是黃金打造的,一件三十斤,一百件就去了三千斤。一萬件就是三十萬斤,這可抵得上整個國家半年的稅收啊啊。
李珺珵笑了笑,道:“昨夜我已讓卓然帶來的兵将那些金甲全部取下,裝在馬車上,馬車停留在山口,一百輛。”
陳敬之心滿意足,道:“多謝殿下。”
程子弢啞然失笑:“你們可真是……”
李珺珵看過來,程子弢笑道:“真是想得周到。”
昨夜李珺珵遇到喬卓然,殺黑甲軍一個回馬槍,黑甲軍群龍無首,又不知道來了多少西征軍,一時吓得四散潰逃。被斬首級者上萬。他們連夜做了木車,将金盔甲全部取下。
程子弢聽後,揖手道:“秦王殿下真乃神人也。”
喬卓然看了眼程子弢,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問:“沒事吧。”
程子弢拍着胸脯道:“我能有什麼事,你看我不還好好的。”
喬卓然點頭,程子弢去年自去打探消息,就被俘虜了。長安一别,各自都經曆九死一生,仍能相逢,屬實不易。
李珺珵過來,兩個人過去,将秦王殿下一擁。
李珺珵笑了笑,平視着程子弢,眸色欣然,子弢總算克服了心中的恐懼,恢複昔日的爽朗。
程子弢才發現一個事,道:“秦王殿下竟然長得跟我們一般高了。”
喬卓然補了一句:“殿下還不滿十六。”
意思說殿下還要長身體,程子弢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有些不服氣,又默然紮進一旁煮飯的行伍中去找吃的。
待衆将士飲食休整已畢,李珺珵飛身上馬,喬卓然程子弢也跟着上馬。衆将士整肅行伍,士氣昂然。
李珺珵領着衆人追陳晉殘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