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已天光。
山坡的茅屋之中,天素推門出來,半夜她未睡,身體十分乏力。
擔心路上出現意外,她稍稍喬裝了一番,往縣城方向走去。
衣衫很是單薄,寒風一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路上遇見入城的百姓,見她虛弱問:“姑娘可是去城裡?”
天素點點頭,她面上是土灰,頭發披散,衣裳單薄。
一中年婦女道:“姑娘怕不也是昨夜避難的吧?”
天素應是。
他們推了一輛牛車,道:“看姑娘面色泛白,怕是昨夜吓得不輕,來牛車上坐着吧,我們也是昨夜逃的,在山裡躲了一夜,今天才知道城裡戰亂已經平息了。”
一旁有五短身材的漢子道:“也是今天城裡的幾個獵戶到山中打獵,說要打些野味送去給那個坐着輪椅的将軍,都是他帶着兵來救了大家。”
坐着輪椅的将軍,必然是陳敬之了。
天素不知,就在她與這些老百姓聊天時,陳敬之趕着馬車出了城。
趕馬車的阿武一臉焦急,馬車内坐着陳敬之和李承瑜,因昨夜程子弢一晚上沒回來,他們派人找了半夜,都無音訊。李珺珵也是一去不歸,他們擔心天素出事,一天光便趕車往山中去。
兩廂之間恰巧錯過。
縣城之中留程若梅坐鎮,張強幾個守在縣衙之中,安頓攻城的将士。
城内情勢基本已定。程若梅雖受傷,到底不及李珺珵傷重。她坐在正堂上看公文,竹溪縣丞站在一旁。
程若梅道:“昨夜陳敬之将軍手中的二品金虎符都調不動竹溪縣城的将士,這五千人的名冊都拿來,将人喚到校場,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勇武之士,隻認縣衙虎符,不認二品将軍的虎符。”
縣丞捏了把汗,道:“下官這就去辦。”
張強和秦楠過來道:“禀告将軍,昨夜攻城的人馬皆已安頓。所有的金甲除了百姓分了百餘件,其他的都收在竹溪縣府庫之中,一共九千八百八十三件。”
程若梅擡頭看着這兩個孔武有力的人,聽說他們當初跟着陳敬之在金山兩千人打下陳晉數萬人馬。程若梅面對這些人,一貫清冷,語氣卻緩和了不少,道:“很好,你們先下去歇着,等秦王殿下回來,自會安排封賞。”
“末将領命。”
程若梅目光移向縣丞,道:“過兩日,我打算重新整編一下竹溪縣城的土兵,你将這命令同時傳遞下去。”
“是。”竹溪縣丞扶額出去。
張強和秦楠站在門口守着。
程若梅道:“不是讓你們去休息麼?”
“末将奉陳将軍之命保護将軍。”
程若梅沒再說話,她哥昨晚沒回,縣城裡并不十分安全。陳敬之一大早安排人出去打聽,此時人還沒回來。
不過片刻,陳敬之安排出去的人匆匆忙忙跑回來,報告道:“啟奏将軍,半路上有人給小的塞了這個,說給您的。”
程若梅打開紙條,上寫着:“程子弢重傷,在梧桐巷。”
她将紙團撕碎,身體還有許多傷,喝道:“牽馬過來。”
張強秦楠道:“将軍,我們一起。”
程若梅道:“張強與我一起,秦楠在這裡守着。”
二人領命。
小半個時辰,程若梅騎馬往梧桐巷去,倏然殺出一群人。
不待二人反應過來,一把藥粉迎面灑來,兩人身體一軟,從馬上摔落在地面。
柳思穎出來,笑道:“将人綁了。”
她知道縣衙的情形,李承瑜不在,但她不知道,李珺珵并不在縣衙之中。在她看來,眼下是擄走李珺珵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從程若梅腰間取下她的令牌。
柳思穎獨自去了縣衙,左右不知她底細,攔着不讓進,她拿出一塊令牌來,道:“你們程将軍的令牌。”
秦楠一看,真是,紛紛讓開。
她問:“秦王殿下呢?”
左右人面面相觑,秦楠從裡頭出來,想起大半個月前郡主的畫像,忙忙揖手:“參見郡主。”
他又看程将軍的令牌竟然在她手上,又不好過問,隻道:“郡主有什麼吩咐?”
柳思穎笑道:“程将軍讓我過來将秦王接過去,她安排了一處住處。她和子弢都在那裡。”
秦楠雖是粗漢子,不知道那麼多彎彎繞繞,但秦王不是還沒回麼,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又不知怎麼應答,隻道:“郡主先入内坐一坐,我去安排人手。”
“嗯。”
柳思穎并未聽出端倪。
眼下府衙中,能商量事的隻有陳将軍的随侍陳阿武了,秦楠入到□□,去西廂房内,見陳阿武還昏睡着,輕喊了一聲:“陳兄弟。”
陳阿武休息了兩個時辰,吃了護心丹之後,身體恢複了許多。他轉醒,見是秦楠。
秦楠将他扶起來,道:“陳兄弟,外頭柳郡主過來了,說奉程若梅将軍的令,接秦王殿下過去,可程将軍方才出去沒多久,她還說程若梅和程子弢将軍在一處,我尋思着,秦王殿下是君,郡主身份不低,如何領程将軍的命令來取人?我一向粗笨隻知道用蠻力,陳敬之将軍時時讓我們多思多看多聽,我覺得這裡頭有蹊跷,拿不準主意,才來問你。你跟在陳将軍身邊久,你看這事如何決斷。”
天素得知陳敬之等都在縣衙之中,便找過來。
縣衙外頭人攔着,不讓天素入内。
柳思穎聽見縣衙門口動靜,繞過影壁,竟發現是文天素。
文天素若來,她定然帶不走李珺珵,還不如先将這一個解決掉。
縣衙有側門,她從側門中出來。
到旁邊的字攤命人寫了一副字,送到天素這邊來。
天素接過字條,上寫着:“程若梅有難,梧桐巷。”
這是陷阱,天素将紙撚了,環顧了四周,什麼也沒發現,隻有那個字攤上的人在默默寫字。字送得這樣及時,必然是看見她在此處了。
天素問府衙守備:“你們喊一個管事的人過來。”
秦楠扶着陳阿武過來,陳阿武是見過天素的,也知道自家公子非常敬重天素,忙忙過來揖手。
天素将字條遞給二人,問:“方才何人來過府衙?”
秦楠道:“是柳家的郡主。”
二人将程子弢不見,方才程若梅收到字條,後柳思穎拿着程若梅的令牌過來的事一一細說。
阿武又将昨夜秦王禦敵之說了,又說秦王半夜擔心她去了山中,早上陳敬之見秦王沒回,也去了山中。
天素等不及,道:“若梅有危險,你們在這裡作好防備。若是我放信号彈,及時派兵過來援助。”
秦楠欲一起去,天素叮囑道:“府衙必須有人守着,一旦情況危急,發信号彈。”
她很快就到了梧桐巷,竹溪鎮,她太熟悉了。
柳思穎還是老法子,設了埋伏,待天素趕到時,一群殺手沖出來。
天素手中握着那少年留下的毒藥與解藥,先發制人,那群人措手不及。半夜沒睡,捯饬這些毒藥,竟然這麼快便派上用場。
“撤。”暗處柳思穎高喝,“文天素,你再不去救程若梅,她就要失了清白了。”
天素知若梅一向愛幹淨,她飛身上前,掐住柳思穎的脖子:“若梅在哪裡?”
她身體雖無力,憤怒之時,卻還是有些力氣的。
柳思穎臉漲得通紅。她指了左邊,道:“在前面的院子裡。”
天素掐着柳思穎,向暗處的人道:“你們若是想動手,大可出來,看看誰的手法更快。”
長公主的幾個貼身丫鬟都不敢出來。
“放開她……”
破敗的院子中,程子弢被綁在樹上,而他面前,五個乞丐正在脫程若梅的衣衫。
“你們這群畜生滾開。”程子弢歇斯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