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見李珺珵飛向前方,她亦不急不徐,哪裡,她早就埋伏的殺手拉動陷阱,一排暗刃朝李珺珵飛來,天素猛然将李珺珵一推,兩人驚險躲過迎面而來的暗标。
李珺珵再要拉天素的手,二人所站之處,雪地被拉起一道鐵棘子。
“快躲開……”天素避開之時大喊。
李珺珵看不見,隻能靠嗅覺,靠聽覺。他的身法很是敏捷,安然躲過所有暗器。
方才那麼多殺手,他能聞到她身上的藥味,在人群之中确定她的位置,隻是眼下,雪地此起彼伏都是機關暗器,中毒後視力未恢複的他,亦難保護天素。
“天兒……”
“不用擔心我……”天素嘴角溢出黑色的血。
大灰狼在一旁嚎叫,一殺手袖中飛出暗标打向灰狼,灰狼縱身一躍,撲向那人,一口咬斷他脖頸。
灰狼力氣之大,猛一躍撞開幾個殺手,牡丹帶來的那幾個均已中毒,身法慢了許多,灰狼一口将其咬死。
一殺手向天空放了火花,他們在向外告訴李珺珵的位置。
李珺珵被圍在機關暗器之中,竟一時脫不開身。
天素心頭恨恨,他們将她逼到這種絕境,難道還不夠嗎。她手中緊緊握着無名劍,砍向攔着李珺珵的鐵棘,可惜隻是斷開一處繩索,鐵棘牆并未倒塌。
“天兒……”李珺珵在鐵棘籠中和那些殺手們厮殺。鐵棘越圍越近,刀尖向中間的人合攏,兩旁的殺手攔住李珺珵的去路,似乎要拉着李珺珵同歸于盡。
“珵哥哥,顧好你自己,不要擔心我。”天素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撐着無名劍大喊。
另一批殺手拉起所有埋伏的機關,李珺珵聽覺極其靈敏,輕巧躲開。
牡丹中毒,她跟不上李珺珵,卻想捉了文天素要挾。
灰狼一嚎叫,天素警覺。
牡丹奮力一躍,兩把短刀向天素砍來,天素身子一轉,險些未避開牡丹的短刀。
牡丹一把短刀飛出,另外一把刺向天素,一前一後,天素用盡渾身力氣身子一翻,手中的無名劍迅速沒入牡丹的腹中,而中劍的牡丹來不及收回自己丢出去的那把短刀,那短刀旋轉回來之時,不偏不倚,插入牡丹的心髒之處。她眉頭一皺,右手的把短刀一松,整個人向後歪倒,在雪地裡砸出一個深深的坑。
灰狼跳過來往牡丹的脖頸上一咬,将人提起來猛然晃動,那驚豔角色的花魁,頃刻被大灰狼咬斷脖頸。
天素的心尖猛然一顫,身子一軟,方才翻飛的那一刻,五髒六腑幾乎被撕裂,痛,萬箭攢心的痛貫穿她四肢百駭。
心底的哀痛與慌亂,竟有些讓她心底萬分痛苦。母親的死,父親的死,曆曆浮現在她眼前。她眼睜睜看着生命從她眼前流逝,無能為力。作為大夫,此刻,她終究還是親手結果了一個人的性命。
她不想殺人,一點也不想,可她想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卻怎麼也保護不住。如果非要人死亡才能換得人間平靜,那她甯願自己活着,至少,她可以讓更多的人活着,而非死亡。
她轟然一倒,跌在雪地之中。
寂滅的寒風吹起雪,想要掩埋一些過往,卻吹開猙獰的傷口,吹裂尚未愈合的傷痕。
她終究還是殺人了。救一個人那麼難,要殺一個人卻是一招的事。
心蓦然鈍痛,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些中毒的殺手準備圍殺灰狼,灰狼的狼性似乎在這種厮殺之中被激發,它的耐力遠遠超過這些忍者,有越戰越勇的态勢。殺手一個暗标飛出,灰狼騰身一躍,撲向殺手,和那些中毒的殺手撕咬。
不過片刻,它将那些殺手都咬死。滿身是血的灰狼,來到主人身邊,嗚嗚噎噎,似在邀功,它又朝李珺珵嚎叫了兩聲。
奈何李珺珵被那群殺手困在陣中,殺了多時,竟脫不開身。
天素昏倒于地,灰狼在她身邊嚎叫,她睜開眼,低聲道:“去……咬斷那處鐵索……”
灰狼體型龐大,從方才殺人的咬合力來看,這灰狼遠甚于她之前養的那群頭狼,甚至抵得過一個高手。
這一年在這群山之間流落,灰狼或許就是這麼厮殺過來的。
狼是群居動物,獨狼隻會被獵殺。
它的牙齒極其鋒利,盡管鐵索堅實,也被灰狼咬斷。
天素躺在雪地裡,渾身無力。她靜靜地看着天,無數的星鬥明明滅滅。那些星星,離人間到底多遠呢?
好痛……
劇烈的痛擾亂她的思緒。恬靜的月光竟顯得有些疏離,無論如何,它永遠沒有溫度,就像記憶深處的人影,連畫面都要成為黑白。
李珺珵仔細聽着四周的動靜,周圍太多陷阱,對眼睛受傷的他來說并非易事。
灰狼在四下刨雪,咬斷擋在李珺珵身前的那排鐵棘,對着李珺珵嚎叫,李珺珵揮劍,知前面障礙已除,可過。
他迅速飛身開來,灰狼跑到天素身邊低吠,李珺珵掠身而來。
天素手中還緊握着無名劍,她向李珺珵道:“用這把劍。”李珺珵将引雲劍收回劍鞘之中,換了無名劍。
蕭風告訴天素,無名劍是隕鐵所打造,削鐵如泥,無堅不摧。這把劍之所以埋在金墓之中,正是因為當年蕭家富可敵國之時,獻了這把寶劍給皇帝,朝廷以此告發了蕭家。
三四十年而已,人間滄桑如此。
寒冷的風在夜色中橫沖直撞,吹過起起伏伏的山脈,撫過森森魆魆的樹林,越過延綿不絕的月光,吹動他的衣衫,吹亂她的頭發。
雪在月光之下,晶瑩剔透。星子在無盡的夜空,光耀璀璨。
遠處火光時時爆炸,殺聲激烈。一明一暗之間,把點滴的光輝映得凄涼而落寞。
冬雪之夜,到底最是寂寞清冷的夜晚。沒了蟬鳴聒噪,冷清得緊。
李珺珵一手攬着天素,一手持無名劍。四周的暗器再怎麼猛烈,一箭劈下去,所襲向他的兵器和暗刃,盡皆折斷。
殺手們絲毫不懼,李珺珵并不戀戰,有無名劍在手,他須臾将那些殺手斬殺殆盡。
灰狼仰天一嚎,宣布了此戰初捷。
天素道:“方才他們放了火花,必然有殺手陸續過來,不可戀戰。”
李珺珵嗯了一聲,向灰狼道:“帶路,回之前的茅屋。”
灰狼汪了一聲,向雪地奔走。
天素并未完全昏迷,體内撕裂的痛,痛得她根本無法安穩。
李珺珵飛掠過樹枝,帶着天素回到轉移之前的茅屋之中。他方才醒來時問小雨為何要轉移,小雨告訴他姐姐擔心陳晉的人發現,便帶他們來此處躲避。
方才那些殺手放了煙火信号,暗中蟄伏的勢力必然圍着他,承瑜的傷勢重,他不能讓他們再入險境。
天素痛得痙攣,李珺珵雖看不見,卻感受到她身體抽搐得十分厲害。
他在四周生了火堆,給天素行針。
因李珺珵看不見,天素所在的石屋裡,連燈都沒點。
天素這次的情況和之前不同,先前有瀕死之感,也有痙攣之時,此時,身體的知覺變得十分敏銳,李珺珵手中的銀針刺入她肌膚時,竟如刀絞一般。
太痛,痛得她喘不過氣,珵哥哥……
李珺珵感受到懷中的人顫抖得不能自控,心亦如刀攪。
“我好痛……”天素顫聲道。
太痛了,撕心裂肺,痛得她恨不得一死了之。
珵哥哥……好痛……
李珺珵清晰感覺到她痛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他甚至聽得清她牙齒打顫的聲音。
他手中的針往她肩頸處一紮,天素徹底昏迷過去。
隻有讓她昏迷,疼痛感或許才會少一些。李珺珵封了她身上的幾個要緊的穴道,讓她整個人完全陷入昏迷之中。給她整理好衣衫,他忽感覺到一陣冷風飄過,空中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有人來了……
一道白影飄然落在窗外。
警覺如灰狼,嗷嗚大叫起來。李珺珵知是藤原來了。
他順手取了無名劍,轉身對着窗外的人。
藤原勾嘴一笑:“不愧是李珺珵。”
李珺珵一手抱着天素,一手提無名劍。
和藤原一起的,還有貪狼。
“貪狼,這人就交給你了。”
李珺珵眉頭微皺,貪狼這個年輕人,當初給他們送東西到谷底,上回還救了天素。眼下,他不能表現對此人半點手軟,何況他眼睛看不見,他和貪狼的一招一式,藤原卻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要護天素,隻能與貪狼竭力一搏了。
“李珺珵,你雖想保護文天素,可你應該知道,你這般劇烈的打鬥,她根本承受不起這般颠簸,你眼睛既已瞎,對她的情況也束手無策,還不如把人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