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手中隻有一門,我手中還有十門,威力遠在這之上。這是圖紙,須找十個十分可信的人來操作。”他語氣淡淡的,這話便是将壓力給到了決策之人。
數日前金州地動山搖,整個城中的房屋都被摧毀,那威力是何等恐怖。
若是這武器落到敵人手中,他們才是真死無葬身之地。
蕭風指了圖紙上的五個地點,說了标志,亦講解了風火雷的用法,讓陳敬之安排人馬去取。此雷非尋常之火藥,稍有不慎便會引發爆炸,且起威力,一旦出了意外……
那便是一個粉身碎骨。
此雷一出,地動山搖,飛沙走石,皆會因爆發出來的熱氣所燒傷,金銀銅鐵皆會融化。百丈之内,人會立即斃命;三百丈之内,不死也傷,一千丈之内,皆受波及。
衆人一聽,心頭頓時一涼,這麼危險的家夥,若是出了事故,傷了自己人可如何是好。
蕭風道:“風火雷上有一面小孔鏡,便是傳說中的千裡眼,由兩塊琉璃片組成,你們可以轉動琉璃片看清遠處的情況,将火炮對準目标地,便能打到。”
“這一炮下去能打死多少人啊?”程子弢忍不住好奇。
“若是打得準,怕是一萬往上。”蕭風頓了頓,“這風火雷威力巨大,拿的時候一定要輕拿輕放,若是受了大撞擊,便會爆炸。所以,領此差者,你們也要想清楚了。”
也就是說,領此差,不僅要萬分可信的人,也還要做好死的準備。
讓他們不放心的是,營中已有習作,那麼誰又是絕對可信之人?
青林照南過來跪下:“将軍,驸馬,屬下願立軍令狀,領此差。”
張強秦楠亦過來跪下:“末将亦願立軍令狀,以性命擔保。”
都這個時候了,即便是有内奸,立軍令狀亦無濟于事。
“若是去,便萬事小心。”
“屬下一定不負公子囑托。”青林和照南都是清秀斯文之屬,倒是受他們家公子影響。
“好,我等你們回來。”
四人揖手。
柳文暄向陳敬之道:“金州城四周全是埋伏,我不放心李珺珵和天素,先去城裡。敬之,這裡交給你調度。”
陳敬之颔首,柳文暄拿着寶劍飛身離去。
遠處白光萦天,一旦李珺珵和那位楚天朗正面交鋒上,恐怕再無抽身之機。
柳文暄身影如閃電掠過黑夜,他急速踏過樹枝,想阻止李珺珵和天素的行動。白天他在金州一帶細細觀察過,鄧巽的人在金州城四周布置無數陷阱,一旦暴露行蹤,那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金州山中,蕭風給各路人馬劃了線。還有一路人馬無人帶領。
程若梅欲開口。
“另外一處我去。”程子弢将頭盔戴好,铠甲稍微整理了一番。看着妹妹,露出一臉傻笑。
程若梅向陳敬之道:“敬之,我護送你走暗道入城。”
人馬已安排到位,陳敬之吩咐阿武等:“阿武,你留在這裡保護八殿下和蕭公子。”
“我們無需人保護,重傷員跟我來避險即可。”這山裡可以說是蕭風的地盤,饒是趙雨晴再來,他一定要她血債血償。
衆人準備就緒,小雨氣喘籲籲跑過來道:“我也要去。”
她身後跟着一群狼。
大灰狼身上綁着一圈棉布,活像人穿着衣衫。
“小雨,這裡這麼多傷員,還需要你照顧。”程若梅道。
“可是你們上了戰場,也需要随軍大夫才行。”她看了一眼灰狼道:“這些狼群一直生活在山中,它們的嗅覺比狗還靈敏,可以幫大家避開埋伏。”
大灰狼汪了一聲。
十幾頭身形高大的狼雖瘦,精神卻很好。
陳敬之想到那些都是天素喂養的狼群,程子弢更是見過這些狼群曾和殺手厮殺,在山中給他們放哨,道:“這些狼群确實可以帶上,至少找他們的主人會方便許多。”
這話倒及是。
陳敬之道:“那就帶上吧。”
大軍算上輕傷的,也才一萬來人。
嘭……
巨大的震動,饒是隔了數十裡,雪山也被震得抖動起來。
李珺珵帶着天素飛開火光,火藥遍地炸開,兩人根本退不了。被火藥炸起來的石頭猛砸向二人的身軀,李珺珵将天素攬在懷裡,身影如幻,避開那些石塊。
金州城樓前,沖出數萬士兵圍着李珺珵和天素。
早在天素到來之前,他們便披着白布躲在雪地裡。他們收到飛書,各處的陷阱就随時準備啟動了。
天素道:“我們營中有細作。”
天素和李珺珵并未暴露行蹤,這些埋好的火藥卻炸起來。可見,那邊軍營中早就有人掌握着他們一舉一動。隻可惜,此時才發現,已經太晚了。
“别怕,有我在。”李珺珵攬着天素,将人緊緊護在懷裡。眼睛受傷的李珺珵,除了天素身體的溫熱,便隻剩下無盡的黑暗。而那溫熱,便是照亮他人生的燈火。二人連連後退,躲向金州城樓處。
數方勢力盯着眼瞎的李珺珵。
鄧巽站在城樓正中央,左右有他的随從和五位副将。
他微微擡手,連天炮火頃刻止息。
空曠的雪地裡,白雪将蕭條的人影圍在中間。四周的甲胄之士手中弓箭火炮整裝待發,就等着城樓之上的人一身令下,便能将這兩個人萬箭穿心。
白頭山上,兩個人影臨風而立。
李承琪覺得活着的李珺珵比死了的有用,若是活捉李珺珵,還能逼他父皇退位。若是李珺珵死了,即将到來的程飛定然不會放過他們。
可那又如何呢?如果今日李珺珵身死,他便不會再掩藏他的雄心壯志了。
夜冷得可怕,風把血液都吹冷,恨不得将天地萬物冰封住。
風刀雪劍,割碎從記憶深處浮起的人影,被這如刀劍般的利刃穿心而來,立即消隕無形。
天素告訴李珺珵方位和周圍的布防,李珺珵即便看不見,聽天素的描述,大概也知道鄧巽設伏的陣型。
他道:“眼下炸的火藥都是今日臨時挖的,真正的機關暗器,怕是要等到敬之的人來救援時全面啟動。
“能破此局的,隻有一個人。”李珺珵低聲道。
“蕭風。”
“不過我們兩個想離開,也并非不可能。”李珺珵嗅覺比先前更為靈敏,聽覺也越來越好,在黑夜中,他避開那些暗器是沒什麼問題的。
“城北的黃金墓都能脫身,何況此是空曠之地。我們須保存體力,伺機脫身。”天素道。
“李珺珵,你可知道我是誰?”城樓上的楚天朗大喊。
天素擡頭望去,李珺珵甚是連下意識擡頭的動作都無,此時他的耳朵便是他的眼睛,他靜靜聽着周圍一切動靜,以防有人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楚天朗,楚睿卿之子,楚鴻之孫,你可還記得嗎?”
洪亮的聲音貫穿黑夜,如九天落下的雷殛,頃刻将人的靈魂擊穿。
恰才平穩的呼吸,霎時間變得急促。而一句話早已讓平靜如水的心掀起萬丈狂瀾。
風雪漠漠,在長空之中狂吠亂舞。吹動他們的衣袂,攪亂他們的發絲。
兀兀窮年裡要向宿命讨一個公道,回頭發現,所有一切早在某一刻被全部改寫。留在哀哀塵煙裡的,是無盡的歎息和疑惑。
可有一天,窮極半生不解的疑惑,忽然被刀子砍斷蒙在心頭的那團煙霧,卻不妨刀子太過鋒利,将疑惑萦繞的心也砍碎。
痛,是令人窒息的痛。
天素胸口一悶,黑色的血從嘴角溢出來。
李珺珵喉結處也顫動着,他低聲道:“不一定就是天朗,謹防陷阱。”
四周火光燎燎,穿過紛亂的白雪和朦胧的火光,天素擡頭看着新修好的城樓之上的少年,那眉眼,有幾分父親的影子。
熱淚奪眶而出,别的可以設局,可這眉眼,這身形,卻是無論如何模仿不了的。
天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