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的人物,你也是舍不得殺她的吧?”天素知道,藤原此人雖心頭極度扭曲,對于天才人物,還是有些惜才之心的。
“如果你想殺,我現在就去殺了她便是。”藤原戲谑道。
“我不見她也可以,你找一份假死藥給我。”
藤原眼睛終于有些光亮,笑盈盈道:“好。”他想了想又問:“你還需要什麼,與我說便是。”。
天素立刻轉了話鋒:“待千秀好了,把她帶過來,倒底我們還未叙舊呢!”
這話讓藤原心中着實似被冰雪覆蓋了一般,藤原又道:“已将她送回淺川島上禁足。你若要見她,我差人帶她過來便是。”
天素忽然擡眸看着藤原,道:“她對你倒是極其用心!”
“你若是在吃醋,我倒是樂意講講她的故事。你若是想要激我,我可就不好配合了。”數日不見,藤原反而收斂了之前想要和她親近的心,他的瘋他的魔,也都是因她而起。
“你錯了,我不過想問她有沒有解藥而已!”
天素語氣的認真,藤原不由得心顫了顫。
藤原冷冷道:“還是别見她了,她所有的毒,都沒有解藥。”
沒有毒源,配解藥是極其難的。
“你的醫術也解不了毒嗎?”藤原語氣稍微溫和了些!
“這種毒我不曾聽聞,遑論解?”天素淡淡道。
“千秀的冰寒毒,是一種獨門的奇毒,你可記得當初是幾根冰針打入你體内,這毒隻有在天氣寒冷的時候用,毒在冰中,效力會增強百倍,那毒在短時内會讓人停止呼吸,造成一種假死的狀态,若及時解了,便沒有大礙。若是不解,那就回天乏術了。此外,這毒因為是來自我們這裡,所以解藥也需出在這裡。
“那蝕骨散呢?”
“蝕骨散是千秀私自加進去的。平時她用的時候,就是毀屍滅迹最好的工具。即便量極少,也會讓人全身酸軟,渾身無力,武藝再怎麼高強,中了蝕骨散,即使不死,這一生的武學修為,相當于白費了。寒□□看來是泡溫泉可以見些起色,至于蝕骨散,昨日問了千秀,她說确實沒有解藥,若是要毒源,我再去找她問問便是。”
天素聽到這裡,大抵知道藤原已經問過千秀要解藥。他是最不肯服軟受威脅的人,奈何千秀有過之而無不及。被自己一手栽培的人拿捏到這般地步,怪不得藤原會如此動怒。
藤原不是猜不到天素此刻所想,卻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滿意笑道:“難得你主動要見我。”
“天色不早了,我今日也乏了,該休息了。”她閉上眼睛。
藤原示意左右将她擡回房内,自己站在梅花林前,思緒萬千,她每天醒來,撐不過兩個時辰。若是醒來的時間越來越長,那麼她活着的希望就越來越大。
天素倒不是真的睡下了,而是在感受身體的變化。如今唯一令她不安的,便是體内的蝕骨散。聽了之前藤原駿德那番對蝕骨散的描述,其7引子大抵是傳說中東瀛的腐骨草。隻是那草劇毒無比,稍稍沾染便會腸穿肚爛,即便人不小心接觸,也會肌膚腐爛。如今她自己的狀态,卻是體内有輕微的蝕骨散的毒,隻是渾身使不出力量。精神連常人都不如,且稍稍勞頓便有渾身酸痛之感,卻不單單是腐骨草的作用。
藤原說這毒沒有解藥不像是騙她的話,毒越是罕見,解藥必然也難得。腐骨草便是極其罕見的毒草,如今想找到解藥,怕是太難了。
新年不覺而至,藤原府邸的熱鬧,絲毫不遜色她兒時在京城中所見的情景。除夕夜的前一天,藤原問天素:“我希望你作為藤原部的女主人,出現在除夕夜宴上。”
“你說你不會強迫我做任何事!”天素淡淡道,其實她的身體,也撐不到晚上。
“我隻是希望,如果你不願意,我自然也不會勉強你。”
“藤原部的女主人,應該是你發妻。”
“是。”
“藤原,如果我一生都不會愛上你,你難道就這樣這樣等着嗎?”她眼神冰冷,心中早已無情。
藤原眉頭一皺,看着天素的眼睛:“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再也不會喜歡上别的什麼人。以前我沒有喜歡過别的女子,以後我也不會。”
“人世間的事便是如此離奇。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人心使然。”天素知道,這點在藤原身上更甚之。一個沒有心的魔鬼,怎麼會有愛呢?
“難道你能保證對他就至死不渝了嗎?”他似乎不想聽到天素的答案,繼續說,“你若是像千秀那樣柔弱一些,稍微示弱一些,結局也未必是今天這樣。”藤原倒是坦誠。
天素道:“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看許多東西,不會像以前那般。如今,我從地獄歸來,發現許多東西都跟以前完全不同。藤原,我此時和人彘沒有什麼區别,對人世間的情感已無絲毫的心情。我能活過兩個月嗎?你心中不過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又何必如此呢?”
藤原突然激動的抓住天素的肩膀:“不要喊我藤原,喊我夫君,可以嗎?”藤原根本察覺不到天素試圖掙開的力氣,他不管不顧一把将天素提起來攬入懷中。自己卻竭力地閉着眼睛,任憑眼淚縱橫,反而将天素抱得越來越緊。
天素語氣卻異常平靜:“你會愛上千秀嗎?”
“不會……”藤原顫抖着回答。他知道天素問這話的意思,天素不會愛上他,就像他不會愛上千秀一樣。
“千秀也是愛你而不得,可她不能那麼恣意的跟在你身邊,哪怕是給你一個擁抱,所以才在用毒的時候對我不惜下殺手。她的感情,你可曾回報過半分?”
藤原松開她,天素蓦然跌回輪椅上,身上的狐裘滑下來,寒氣瞬間侵入骨髓。骨頭縫隙之間似乎被塞了針,痛,太痛了。
她卻面無表情。
藤原凄楚地看着天素:“所以我是幸運的,能夠留你在身邊,我本該知足,可……可我終究不是神,我終究是個有私心的凡人。”
東瀛的年,和中原比,實在差了太多意思。他們尚白,白色的燈籠一挂上去,似乎明天就要出殡。
天素坐在輪椅裡,獨自适應這疼痛。
藤原忽而意識到她身體極其虛弱,矮下身,扶起狐裘給她裹好,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似乎在為方才的魯莽緻歉。他戚戚然道:“是我錯了,方才弄痛你了。”
什麼是真正的藤原,這才是。
隻不過,她還沒有到被藤原用皮鞭抽的那一天。或許,離那一天也不遠了。
“這麼久,我想了許多,很多以前郁結在心中的愁緒,在想通的那一刻,突然覺得都沒有意義了。”天素渾身無力,靠在輪椅中間,狐裘雖然裹上來,身體的暖意卻回不來,也沒有多少力氣。
“我不管,我愛你,我要你知道,我愛你。”藤原又不管不顧的跪步上前,擁着天素。“我不能強迫你愛上我,就像你不能強迫我不愛你一樣。”
“有時候你很冷靜很理智,有時候卻是這般瘋狂。你跟我終究不一樣。”天素依舊冷靜。
藤原突然認真道:“我跟他不一樣,你若不喜歡這樣局促,我願陪你天南地北逍遙自在。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
天素低聲道:“你說會讓我愛上你……所以在這之前,我們可不可以隻保持君子之交……”
藤原緩緩的松開天素:“君子協議對我而言并不公平,不過我答應你便是。那你也要答應我……參加明天的除夕夜宴……”
“好,我答應你。我的精神根本撐不了那麼久,到時候其實你要怎樣我也做不了主。”天素聲音低了些許。
“你放心,這幾日我日日在研制解藥,讓你的身體撐三個時辰,應該還是可以的。”他眼中有哀求之意。
“還有個問題我想問你,為什麼不帶千秀來見我。”天素忽而問。
“她性子終究乖戾了些,你現在沒如此虛弱,還是不見她的好。”藤原知道千秀心狠手辣,他無法預料她瘋狂起來會做出什麼,他賭不起。
他在防她。
天素并不想那許多。藤原就是這樣的人,是以,指望從藤原手中取得解藥,是不可能的。
反而是千秀,或許可以成為一個突破口。
明日,便是除夕之夜。
天素心頭寂然,在明明滅滅的夢裡,相逢和離别都變得虛無。每天她昏迷的近十個時辰裡,無數妖魔鬼怪入夢,卻從不曾夢見父母,也夢不見李珺珵,夢不到天朗。
于旁人,是人生在世,而她,此時是鬼身在地獄。
若是想要離開,她首先得站起來,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