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眨眼之間,形勢突轉。
水田幾人見藤原已算敗了,也未出手。
天素的腳不能動彈,身體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藤原掙紮着爬起來,向天素爬過來。
他正要伸手揭開天素的金面具,天素手中的一顆暗釘一彈,堪堪打入藤原的心髒。
她方才被藤原的鞭子拖近身時順手在地面撿起那顆暗釘,水田和琴門都看到,本以為她力氣已盡,不想還能有這樣的爆發力。
藤原連痛也未來得及感受,兀然向後倒去。
有多大道爆發力,便要承受多大道反噬。面具下的天素看着走過來的四人,隻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昏黑。
她不能就此倒下——倒下,便是輸了。求生的心和那渺茫相逢的念想,是她最後的支撐。
松本這下子為難了,按照規矩,若是赢了,該尊人家為閣主才是。
天素掙着最後一點力氣,撿起地上散落的暗镖,飛出之中的銀絲線打向閣主之位,絲線一縮,借力将她拉過去,堪堪摔在閣主之位上。
戒備的四人以為她要魚死網破,手中的兵器在方才她飛向閣主之位的那一刻都握在手裡。
天素身子攲斜躺在主位上,身上的血頃刻染紅座椅。她無力睜開的眼半垂着看向四人,隻見一片混蒙……
她氣息微弱道:“爾等當遵循天機閣之約,奉我為主。”
天素說罷這一句,身體往裡一頹,徹底昏厥過去。
四人看着在地上躺着的藤原和在閣主之位上奄奄一息的文天素,松本唏噓不已。不能成為愛人,也可以成為朋友啊,他對藤原不就是。生死相鬥,這是何必呢。
琴門過來封住了藤原的心脈,示意松本過來将人扶住。
松本自然十分樂意。他緩步上前,小心扶起遍體鱗傷的藤原,他看着藤原被絞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和滿臉的血污,又是嫌棄,又是不忍,又是輕蔑道:“或許,我也沒有那麼愛他吧。”
“連個女人都打不過,沒用的東西。”岸田咬牙切齒,他手一伸,左右手臂上便出現四把剛爪似的利器,他帶着無盡的殺意向躺在閣主之位的天素走去。
“岸田!“水田和琴門同時喝止。
“怎麼,不會你們不會真的想讓這個人當我們的老大吧?”岸田眼神陰冷,神情滿是不屑。閣主之位,不僅僅是天機閣的首領,也意味着,是他們的主人。
他連七星一刀流的流主琴門十二郎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區區一個中原女子。
天機閣名義上是五位閣主輪流執掌,實際上誰都不服誰。
武藝最高者的琴門是個武癡,平生隻會打打殺殺,做着他自己都覺得毫無意義的事。十年前琴門十二郎本該坐上閣主之位,然,當年他負傷之後逞強與水田打鬥,卻隻落個平手。
其餘幾個身手相當,而藤原好權勢,水田好玩弄智計,松本好獵殺,甚至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在岸田眼裡,當由他來主領天機閣,且天機閣應當成為與朝廷分庭抗禮的江湖組織。可惜,因為内部分歧嚴重,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大的作為,在東瀛的影響甚至還不如黑鷹幫。雖聚斂了滔天的财富,終究隻能是被人诟病的殺人組織。
岸田心中怒火萬丈,他想,若是方才和文天素對決的是他,他一定能讓文天素斃命當場。藤原雖然看上去用盡了力氣,奈何他這兩個月為了這個女人幾乎瘋魔,身手并未發揮到極緻。
藤原沒法下手的事,那就讓他來完成吧……
倏然間,岸田手中利刃飛出,打向閣主之位上的人。
千鈞一發之際,水田和琴門兩人同時飛身而上,一人接住四枚暗刃,将新閣主護在身後。
岸田一怔,他幾乎不敢相信,連琴門也要認可這位新閣主了嗎?
“岸田,放肆……”水田喝斥還要動手的岸田。
岸田滿眼是怒,滿心不服:“水田,别以為你現在是執行閣主,就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大家同是執行閣主,身手相當,誰都沒有資格命令誰。
水田才質問岸田道:“格殺文天素的令,是你下的?”
藤原下令追捕文天素,并未下格殺令。他卻在天機閣的密函裡,看到了格殺之令。
他們于文天素,也不過因好奇毒人之身才加入這場追亡遊戲中來。而殺一個垂死之人,他們卻是不屑的。
松本和琴門同時望向岸田。此時水田是執行閣主,岸田下令,便是越職……
岸田喜歡千秀,文天素卻湊成千秀和藤原,他心中的恨,遠遠不止殺了文天素這麼簡單。
琴門冷聲道:“先将人帶回去。”
水田卻制止:“這不合規矩。”
天機閣的事天機閣畢,在沒有獲得閣主允許之下,不能将人帶到任何她不想去的地方。
琴門冷眸看了一眼在閣主之位上的文天素,質問水田:“你覺得她這樣能活下去嗎?”
琴門隻崇尚武道,文天素赢了天機閣五閣主之一,而今是天機閣的新閣主。按照天機閣的規定,出了新閣主是十分重大的事。在他看來,此人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隻要她還沒死,他就會認這個閣主。
水田始終是最理智的一個,他道:“你可想過,若帶她回去,她可能……”
可能就再也離不開藤原府了。
幽冷的天機閣内,在兩廂争持之下,氛圍一度有些冷。若不能以言辭服人,最終便隻能以武力服人。
水田若有所思,他走向閣主之位,給新閣主點了穴道,護住她心脈。
就算他們不曾經曆兒女情長,以藤原而今的瘋魔之狀,他怕是要與這位新閣主不死不休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她需要救治。藤原府有藥……”琴門不冷不熱道。
松本見琴門和水田竟然生了分歧,再這麼耽擱下去,這兩個人怕是一個也活不了。他撫弄着藤原沾滿血的頭發,拿藥在藤原鼻前晃了晃。
藤原迷迷糊糊之中掙紮醒來,看着閣主之位上的人,慌張道:“不要放她走,帶回去……”
他渾身都在掙紮,越掙紮,獻血噴湧得越激烈。松本有些後悔,伸手一點。藤原再度昏迷,乖乖靠在松本的懷裡。
琴門和水田意見不一緻,總得有個人妥協。琴門素來沉默,眼下已為新閣主說了好幾句話了。松本大緻猜到結局,不陰不陽道:“水田,若是想新閣主好好活着,最好還是去藤原府,她在那裡養傷許久,用度一應俱全。咱們這個閣子雖無所不有,卻無女人用的東西。再說,若是留她在這裡,誰照顧她呢?”
水田的目光不覺落在那處暗門上,随後不經意地挪開。
琴門問水田:“五個人,已有三個人決定,水田,你一向公正……”
松本搖頭。
水田最後道:“好吧,如你們所願。”
岸田卻不依,抽出腰間道短刀飛身上前。
琴門踏步躍身攔住岸田,橫眉怒目,眉心的豎紋帶着淩冽的殺意。他冷聲道:“岸田,你若真的想打架,不如跟我打?”
琴門是四人之中身手最高絕的,他眼裡,隻有最簡單的規矩:以武定勝負。藤原在和新閣主交手過程中并無讓步,實力不足輸了,那就該遵守約定。
眼下,藤原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