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此話說的是等閑宮中如此,還是東瀛宮中如此,淳明懶得分辨。
裡頭的動靜确實已經止息,淳明也道:“那就進去下棋吧。”
淳明和柳文暄以及另外一個翰林院棋待招一同入内,卻不想,還沒繞過屏風,地上兩個人正滾到他們跟前來,身上片絲未着……
大概是動作太過激烈,兩個人都有痙攣之狀,怪不得沒有聲音……
柳文暄哎呀一聲,忙轉回身,退開道:“好大的酒氣,這是誰喝醉酒走錯門了?”
剛回宮的水田和琴門聽聞柳文暄這裡有刺客,兩個人急忙趕過來,正巧也看到如此一幕。
“什麼人,竟然在天使居所如此放肆?”水田呵斥道。
地上抱着抽搐的兩人不聞不問,依然故我。
柳文暄道:“應該是醉酒走錯門了。我也是剛從翰林院與方無君對弈,本來找小倉君,不想……"
地上雲雨的兩個人似乎根本聽不到外界的動靜,所行所止全然不受旁人影響。
幾番翻覆過後,水田才發現,是琴子和翰林院的棋待诏小倉屾林。兩個人的症狀,似乎都吃了不少那藥……
他的手蓦然緊握。
小倉和方無,是他在宮中的眼線,棋藝精湛,在東瀛打敗無敵手。他和小倉也是因對弈相識,後來,小倉入了翰林,水田依舊雲遊四方。
水田氣得發抖,他呵斥道:“小倉,放肆……”
另一位棋待招方無哪裡敢看,光聽聲音已經面紅耳赤,聽說是小倉,吓了一驚,回頭一看,被水田犀利的眼神喝止。
外間幾個侍衛得了水田的命令過來,都看到如此一幕,吓得急忙轉身,
琴門望了一眼,看到琴子的面容,似乎被藥物所控制,已經神志不清。他又看看面紅耳赤氣急敗壞的淳明,又看看神色自若的柳文暄,心頭已有猜測。
柳文暄示意先出去,道:“此番怕也是郎有情妾有意,也不知哪家的女子,陛下,我等還是不要打攪了吧。”
房内多了一股澀臭味,實在叫人心頭犯惡。
柳文暄擡步出去。
水田看了眼淳明,淳明面色白一陣青一陣。他比誰都憤怒,本想一石二鳥,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卻隻能忍着,假裝不認識那兩個人,隻當是宮女和内衛私通。
柳文暄怕早就留了後招,還特地找了個人來作證。琴子未見過柳文暄,見了個面容姣好的,便随意委身于人了。
昨夜淳明和琴子一處,本以為琴子是個不安世事的,卻發現她動作比他還娴熟……
琴子本就欽慕柳文暄,加之日夜思慕,特地為自己也準備了藥……
淳明冷聲道:“來人,将這兩個穢亂宮闱的人拿下去,斬立決……”
淳明此時根本顧不得琴子的性命,作為皇帝,他需要顧全自己的顔面。
内監慌慌張張過來,一見是琴子公主和翰林院的棋待诏小倉屾林,吓得一驚。
但有外使在,又不敢吱聲。小倉屾林曾在元宵夜宴上見過琴子公主,還為琴子公主寫了許多歌。翰林院不少人都知道小倉喜歡琴子公主。當然,朝堂中但凡見過琴子公主的,沒有不心生愛慕的。
内監看看小倉,又看看水田。水田入宮為太傅以來,眼高于頂,等閑的人根本不放在眼裡,卻隻和小倉、方無兩個圍棋高手相善。眼下陛下下令斬立決,水田竟然也沒開口求情。
也是,别的好求,偏偏這種穢亂宮闱的事不能求。
可細想來,外使的寝宮在前朝,和翰林院幾大司部等在一處,琴子公主居所在後宮,前庭後宮安按說隔着有些距離,且宮禁森嚴,若非皇帝授意,後宮的人不得随意踏入前庭……
如此這般,長久在宮中執事的内監們心頭已明了,隻不過今日碰着這差事,隻怕也是命不久矣。
幾個内監拔了半天都沒将兩個人分開,因是琴子公主,不敢動作太大冒犯,最後隻能将兩個裹着布一起擡了出去。
兩人擡走時,還在纏綿之中……
水田握緊拳頭,踏出殿們,站在下頭空台出的柳文暄憑欄遠眺,像個萬事不關心的人。
淳明出來,見柳文暄一身潔白無暇的衣衫,心頭怒火萬丈,卻強作淡定道:“天使出于宮廷之中,想必在中原皇庭,這樣男女私通的事也是常見。”
“在中原倒沒聽說過,還是來東瀛大開眼界。”柳文暄道。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這種眼界不開也罷,實在腌臜了人眼睛,不是嗎?”
淳明咬牙切齒。
“難道倭王已經習以為常?”柳文暄像是看到别人的羞恥一般,反而勸道:“倭王倒也不必如此動怒,這兩個人哪怕是斬立決于她們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且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也殺雞儆猴,再為這樣的事動怒,就不太明智了。”
淳明握着腰間的刀,似乎下一刻就要抽出刀來,将他砍了。
水田自然也看出這是淳明設局,被柳文暄将計就計移花接木,反将了天皇一軍。且對象還是天皇最疼愛的妹妹琴子公主……
水田早就看出,淳明一直十分保護琴子。哪怕是親兄妹,他對琴子的愛意也掩藏不住。
東瀛皇室中兄妹結為夫妻者不在少數,為了保證血脈不受污染,他們是不允許和外人通婚的。
淳明為了留住柳文暄,無所不用其極,屆時給柳文暄安個皇家身份,說他是某個旁枝,也未嘗不可。
水田徐步走下台階,問柳文暄:“天使不在自己寝宮之中,怎的和翰林院棋待诏在一處了?”
柳文暄淡淡一笑:“這都得多謝水田大人上回的棋局切磋,又為我介紹了他們兩個棋藝精絕的。我聽聞他們兩個都是師從中原棋道,左右閑來無事,便切磋幾回。他們兩個聽聞而今中原圍棋之法又有新變,便央我畫些棋譜。方無君說要送一副砗磲棋子給我,于是我便和方無君去了一趟翰林院。小倉大人本應該在畫棋譜,卻不知後續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看眼下這情形,似乎醉得厲害,未必記得細枝末節。”
好一句未必記得……
水田饒是憤怒,也隻能假裝不在意。天皇愚蠢,竟然想用這種手段留住柳文暄?他最近吃的虧難道還不夠他長記性?
水田壓制心中怒火,故作平靜。
而今隻能當作私通的宮女處置,再暗中将人換下來,保住琴子一命。可小倉,卻是留不得了。柳文暄這個人,就更留不得了。
淳明手負在身後,徐步過來,背對着水田,身後的手向水田示意了一個殺的動作。
他側身看向水田,水田微微颔首。
看到這番動作的琴門眉頭微蹙,水田答應過他不殺柳文暄,卻未答應過他不安排旁人殺……
柳文暄一戰大名震東瀛,整個東瀛要挑戰他的高手數不勝數,想殺他的殺手不可勝計,到時候動用那些江湖勢力,水田大可将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琴門又看看柳文暄,依舊是月明風清的模樣。
如此這般,天皇怕是留不得他了……
琴子公主一直到第二日正午才稍微清醒。
淳明和水田守在一旁。水田給她行了兩遍針,才将她體内的餘藥排解出來五六成。
琴子身體似乎還被藥控制,淳明氣急敗壞道:“你将那瓶藥全喝了?”
琴子渾身顫抖,她頭發蓬亂,身上汗津津的,衣衫不整。
水田似入定的老僧一般,面不改色。
“哥……哥……”琴子顫巍巍伸手要拉淳明,似乎,身體的本能太過強烈,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哥哥……柳文……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