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外頭忽而噗通一聲,有重物從上頭掉下來。灰狼也跟着汪了一聲,似乎在提示什麼。
李珺珵繞過水簾子,出去看,發現掉下來兩個人,一老一少,躺在地上在掙紮,血淋淋的,身上還挂着樹枝……
“這是怎麼了?”李珺珵忍不住疑問。
還在掙紮的老者渾身抽搐着,似乎在向李珺珵示意。
李珺珵大步走過去,才瞧清,此人胳膊被砍斷,流了好多血,他身側的年輕人昏迷着,身上有好多血迹。
“秦王殿下?”老人扶着重傷的虞信掙紮着要起身,李珺珵矮下身将他和年輕人扶住。老者将藥材遞給李珺珵,道:“在外間又遇到藤原的殺手,老朽拼着一口氣将公子救下來。”
虞伯并非第一次見李珺珵,他早年遊走長安時,又醒見過幾回秦王殿下。少時便風姿卓荦的人物,而今越發清絕如玉。
李珺珵細看,這老者斷臂處鮮血不止,似乎被砍斷未多時。
李珺珵見他将另一隻斷胳膊還拿在手裡,鮮血淋漓的,道:“接上去,或許還能治好。”
虞伯也沒多想,斷的手臂也是自己身體一部分,雖聽聞換肢體的傳聞,卻是非神醫不可為。
李珺珵見他額頭緊蹙,也不知是他太痛了,還是不相信自己的醫術。
李珺珵接過藥材,将虞信和虞伯扶住。
“殿下,這可使不得。”虞伯要拒絕李珺珵的攙扶。
“都這時候了,還顧忌那麼多,命都沒了。”李珺珵淡淡道,沒一點架子,他還在想,殿下到底是什麼?難道是一個尊稱,或者一個地位?還是他的名字?不過不像,此稱呼很熟悉,似乎聽得很習慣,卻又不像是個名字。
還是不想了吧。
他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隻不過,他覺着這兩個人對他構不成威脅,加之這人剛好有藥材,那就順便救一救吧。
虞伯見柳文暄渾身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問:“殿下,柳大人情形如何了?”
哦,原來昏迷的是柳大人,李珺珵故作淡然道:“性命無礙。”
“是殿下所救?”虞伯就是因為柳文暄命懸一線,才決計冒險去取藥材,沒想到……
他微微一歎,幸而柳大人的命保住了。
“嗯?嗯……”李珺珵什麼也不記得,但不想讓别人看出來他不記得事,萬一這個人是個别有用心的家夥怎麼辦。
虞信隻是昏迷,大概是被保護得很好,身上沒有多少傷口。
李珺珵點了虞伯斷臂周圍的穴道,用針封住經絡,給他喂了一碗麻沸散,讓虞伯整個給人都昏迷過去。
六十多歲的老人家,頭發已花白,再經曆這樣斷臂的苦,還能撐着将人和藥送下來,其毅力等閑的人難以企及。
李珺珵在心頭佩服着。
眼下,所有人都昏迷,手中的藥材也能配些方子出來。
李珺珵想,這些人昏迷着就先昏迷着吧,說不定他過幾天就能想起些什麼呢?這些人昏迷着至少對他構不成威脅。
花了半日功夫,李珺珵将虞伯斷臂續上,裡頭外頭都縫了針,因修補得及時,接回去肯定是沒什麼問題的,估摸着以後不能幹重活。
忙活了許久,李珺珵才覺得有些饑餓。外間的光已斂盡,山谷頂上還有光。
李珺珵出去找些吃的。他想起方才那些藥方,奇奇怪怪的藥方,大概是為那綁縛着繃帶的人準備的吧,但藥材不夠。
他按照藥方找了許多藥材,包括蛇膽蠍子蜥蜴等,抓了半個布袋子回來。
他回時,虞信正好醒了,他剛點亮火折子,便看見李珺珵丢在地上的蛇呀蜥蜴的,頃刻吓暈了過去。手中的火折子滾在地上。
李珺珵咧着嘴,過去撿起火折子将燭台點亮。
他瞅眼虞信,不知道那人是被自己吓暈,還是被這些東西吓暈。
很吓人嗎?
李珺珵拿了一條蛇在手裡,徑自走向一旁的藥台,将蛇牙齒上的毒液逼出來,碟子中的汁液覆蓋住突出的部分,李珺珵才停手,将那蛇丢回袋子裡。
又将其他草藥分類放入石臼之中,将動物的心肝肺髒等放在石闆上炙烤幹。
最後他才去給虞信把脈,真是被吓暈地,他忍不住嫌棄道:“真是一個繡花枕頭。”
承瑾勞累過度,且體内中毒未清理幹淨。李珺珵至今未想起事來,隻叫他一直昏睡着。李珺珵看了眼承瑾,心想,若是自己人,再這般操勞,也是十分傷身。
他忽然又想起這個繡花枕頭,就方才情形,他應該對自己構不成威脅,李珺珵在他百會穴上紮了一陣,虞信一驚,忽而醒來。
“秦王殿下。”虞信這是第二次見秦王,第一次,還是他施行新政去秦地查看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而今,樣子越發疏朗,虞信心頭畢恭畢敬,佩服至極。
李珺珵看他有些複雜的眼神,隻作十分淡定。
“嗯。”為了不被别人看出端倪,李珺珵問:“你們這是遭遇了什麼?”
虞信瞧見昏迷的虞伯,忍不住哭起來,道:“我們派線人去收集草藥,被藤原的人發現,虞伯為了保護我,手臂被人砍斷了。”
“已經接上去了。”李珺珵忍住嫌棄,道:“十天半個月,就能醒來了。”
“多謝……殿下……”虞信忙忙起身到虞伯那邊看,果然接上了。
“無礙。”李珺珵想了想,繼續道:“柳大人傷得重,眼下這些藥材不夠,我得再去找一些來。”
虞信這才回過神,見柳文暄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道:“還是得殿下出手,要不然我們真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珺珵道:“都是小事,那個藤原,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目前在皇宮之中,東瀛頂好好的藥材,目前都送去了宮裡。”虞信又看看承瑾,道:“九殿下便是去宮中取藥材傷的吧。”
李珺珵淡淡嗯了一聲,九殿下,他是秦王殿下,那麼這個人就是他弟弟了。
那個柳大人,又跟他是什麼關系?
李珺珵試着問:“柳大人是如何傷成這樣的?”
他不知道這計劃會不會露出破綻,但既然問了九殿下是不是去宮中取藥材傷的,那說明,中間他們分開過,且分開的時候,他并不在場。
虞信道:“殿下有所不知,當日倭王傳遞假消息,說在玉海發現了您的衣衫,自打您當日墜海,我們就着人到處找您。柳大人知道您的消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隻身一人跟随東瀛兩千水師去了京都東邊的玉海,結果被高手埋伏。那三人分别是淮王殿下,忠順侯蕭風,還有一個南境人,當日正是風暴,柳大人在風暴中搏擊三大高手,若非九殿下和另外一位小公子,怕是回不來了。”
虞信說着,又流了淚,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小雨姑娘和喬婉妍都不在山洞之中。
虞信詫異:“小雨姑娘和婉妍呢?”
李珺珵腦袋有些麻木,随口道:“出去找藥材了。”
虞信一時呆愣住,又想着秦王殿下既然來了,婉妍定然是好了,奈何,他又錯過。虞信隻得點頭,道:“也是,柳大人傷成這樣,急需藥材。刮骨療毒之法兇險萬分,而今命保住,已然不易。”
他想了想,道:“殿下可真是厲害。”
李珺珵淡淡嗯了一聲。他什麼都不記得,刮骨祛毒,是他所為麼?算了,他也不記得,權當是吧。
既然藥材都在東瀛王宮,看來他得親自走一趟了。
隻是,王宮在什麼地方?
李珺珵又問:“而今外頭是什麼情形。”
虞信一五一十道:“東瀛出動百萬雄師攻打中原,說什麼甯為玉碎,不為瓦全。因水田和虞信那幾人都受傷了,是以都未出海。不過眼下,藤原似乎又在下關港調度用兵,并在到處找殿下和文姑娘的下落?”
虞信想起文天素,又問:“殿下可見到文姑娘了?”
李珺珵眉頭微蹙,文姑娘又是誰,他為何需要見到?但是,既然對方這樣問了,很可能他是見過的,李珺珵隻道:“見過了,她受了傷,目前正在養傷之中。”
“殿下為了文姑娘不遠萬裡來到東瀛,而今殿下見着文姑娘,也知道文姑娘的去處,我來東瀛這一趟,也沒算辜負陳兄弟的一番囑托。”虞信面帶慚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