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處于休眠狀态的天素,因思慮太重,便早早醒過來。
天素忍着體内的絞痛,飛身殺來,她的手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狠辣,摧枯拉朽的劍招一改當初的保守避讓。
連李珺珵都沒認出她來。天素靠近,便聞見李珺珵背後背的全是藥材。
上次昏迷之中,他說讓她一直休眠,等他帶回藥材,再讓她醒來。原來這些,都是真的。
“小九?”重傷的李珺珵視線模糊,觸覺和嗅覺也都消退許多。他看來者身影,以為是承瑾。他和文暄之所以找到這裡,便是因找到線索,小九在這一帶山中。他和文暄一路追蹤,沒想到這裡提前埋伏了殺手。
天素本想和李珺珵相認,見李珺珵眼睛在流血,她的心頭更如刀絞。李珺珵受不得刺激,她的身體好時便好,若是出了問題,便是他們的拖累。
此時不宜相認。
天素五内似被鈍刀撕裂。她手中的招式卻更為狠辣。這是活死人的優勢,隻要不死,就極為能打。
殺手很快就被解決光,天素忍着喉嚨吐出來的血,見李珺珵還未倒下,她若無其事,快速飛走。她拼力飛奔,落在荒無人煙的樹林裡。天素扶着樹,搖搖欲墜。
她真怕,她一個沒撐住,死在李珺珵跟前。
此時,被救的李珺珵神思混蒙,他跌跌撞撞,找了棵樹扶着,灰狼追過來,找到李珺珵,見主人還在,十分高興給李珺珵舔舐傷口。
李珺珵扶着灰狼,混沌的思緒才恢複一些清明,他問:“你可知方才救我的是誰?”
方才殺手追着李珺珵在樹林之中快速移動,灰狼需要翻山越嶺,它才追過來,樹林之中到處都是血腥氣,蓋住天素身上的味道。它也未聞出主人的味道。
李珺珵将身後的藥包挪到身前,用手摸了摸,見包袱裡的瓶瓶罐罐都還在,才放心了一些。
天素被他用銀針封住了穴道,藏在那處山洞裡,等确定小九的下落,他便将這些藥拿去給天素。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睛卻看不見東西。李珺珵給眼睛上了藥,用布條将眼睛蒙住,讓灰狼帶着自己去找柳文暄。
山林之中,時有野獸咆哮之聲回蕩。李珺珵的嗅覺稍稍恢複,但因眼睛看不見,行走并不方便。
他在想,天素不知在那個山洞裡如何了,這陣子沒下大雨,想必那洞穴沒被淹。他又想起方才出手相助之人,不知那是不是小九,不知小九有沒有被人控制。
夜色如墨,天素似醒非醒,強撐着身體往洞穴處走。但因神思混沌,她自己都忘記回去的方向,而是在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恍恍惚惚之間,似看見林子的盡頭有一束暖黃的光。黑暗太容易放大人的無助感。于是火光,極其能給人心靈以安慰。
天素心頭微喜,她踉踉跄跄,神思有些混沌的她心中存着一絲僥幸,會不會,那處的人,也和許妙和吳青一樣,是故人。
天素行動十分艱難,她一步一步靠近,正欲取下面具向前詢問,忽而一個白影飄然落下,落在茅屋前的石階上……
來者飄散的白色發絲随風飛揚,寬大的衣袖也飄搖而起。
藤原……
天素的手忍不住一抽,她忍住心頭的恐懼,欲退開的步子強行定住。原本有些混沌的她,一下子被吓醒了。
冤家路窄。想來李珺珵和柳文暄在這附近被圍殺,定然也不是巧合。
天素心頭驚惶,她此時的狀态,根本打不過藤原。逃了一年多,不偏不倚,正逃到他的巢穴來?
這難道是天意?
心頭的悲涼和恐懼止不住往上湧,難道她這一生,注定要栽在他的手上。
藤原清聲道:“如此隐蔽的居所,閣下能找到這裡來,屬實是緣分,何不進屋一叙。”
清潤的聲音,倒顯得謙和有度。若是等閑的人路過,聽到這般聲音,或許會錯誤地以為,是一個隐居在此的世外高人。
天素握緊手中的劍,她放在面具上的手順勢将面具扶了扶,易了男聲道:“不必。”
她強撐着,轉身欲走。
藤原走下台階,滿頭白發的他在茅屋中透出的隐約暖光裡,顯得分外溫和。像是鶴發童顔的仙人,不問世事。藤原輕聲道:“閣下受傷了。既然到這裡,便是緣分。”
一步一步靠近的腳步聲,聽得天素的心越發緊縮。這麼近的距離,以她眼下的身體,根本無法逃走。
就在她準備和藤原殊死一搏之時,天空炸開一朵紅色的火焰,是一朵牡丹花紋樣的煙火。
藤原側目,快速飛走。
天素心口一松,也快速離開。
牡丹花紋樣,這個花紋天素有些熟悉,饒是回憶盡頭都是陌生,她也能抽絲剝繭,找到一些蛛絲馬迹。
眼下她無力自保,隻能先自救。
天素回到藏柳文暄的山洞時,柳文暄已離去。天素此時已出氣多,進氣少,她不知柳文暄還會不會回來,但她不想自己倒在李珺珵面前。
于是,她又找了一處更為隐秘的溶洞給自己行了針,然後徹底昏迷過去。
昨夜的那朵煙花不是旁人放的,而是柳文暄。天素給他救治之後,他沒多久便醒來。便遇到重傷的李珺珵。
問了一二,才知李珺珵也是被人所救。
他被救時雖然昏迷,卻隐隐記得那人身上的藥味和間雜的腐臭氣息。這種氣息他很熟悉,是身上腐爛過度和藥浴的味道。
那般身手,他徑自想到一個人。隻是李珺珵情況不好,他也不敢貿然問李珺珵救他的到底是誰。
李珺珵反而自己說了一個猜測——被控制的小九。他之所以沒猜測是天素,因他知道,天素處在休眠之中。
而今幾番查詢,幾乎确定小九就在這群山之中。若是小九被控制,在能救他倆的情況下,為何不與他們相認呢?
于是柳文暄在心底默默否認了這個推測。
眼下的情形是,李珺珵知道天素還活着,但他以為天素還在南境的那個溶洞之中。
而柳文暄尚未确定天素還活着,怕刺激李珺珵,也不敢多問。
兩人找了處隐秘的洞穴療養半日,各自有所恢複。
外出探查敵情的灰狼溜達一圈回來,卻十分急躁。因柳文暄傷得重,李珺珵給柳文暄行針之後,柳文暄便沉沉昏睡過去。
他本要給自己行針,急躁的灰狼卻拉着他要出去。
李珺珵見灰狼如此,也隻得跟着。
穿過茂密的森林,灰狼帶着李珺珵到達一處岩洞,找到昏迷的天素。李珺珵的眼睛受傷,他卻不管不顧扯下布帶,看到渾身是傷的人……
心幾乎碎掉。眼淚和血一道從眼睛裡流出來。他取下天素的面具,天素臉上的痂受面具的摩擦,全然脫落。于是,腐敗的傷口溢出膿液,發出一陣陣腥臭。